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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已经太迟。理智的声音敌不过柏氏自尊的怒吼,火上加油的是数百年来柏家人以蛮力征服和迫使挡路者屈服的冲动。

    莉缇不能放弃。她不能表现出任何状似迟疑的言行,因为那无异于承认软弱,或苍天不容的恐惧。“好,就赌我的自由。”她抬头挺胸地说,声音低沉而强硬。“如果赢不了你,我就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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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将在下个星期三早上八点整从纽英顿门出发,无论天气如何、是否生病、是否遭到国会禁止,甚或天灾。放弃,无论理由为何,一律视同认输,而且必须承担赌输的后果。他们将各自搭载一名助理以通知收费站看守人和付通行费。他们将驾驭单马马车,使用自己的马从第一站出发,其后在驿站换马时选择可用之最佳者。终点线在利胡克的船锚旅店。

    他们不到半小时就谈妥条件。维尔则在不到半分钟后明白自己铸下大错,但即使那时要打退堂鼓也来不及了。

    六月的那场赛车已成为他的痛处。命运的捉弄使她说出那些刺激人的话,而擅长激将法的他竟然被她激怒。他失去自制,生气动怒,一切因而失控。

    六月时他向一房间的男人发出挑战,在繁忙的马路上重演古罗马战车比赛时,他至少还能以酒醉为借口。等他酒醒、恢复理性时已是翌日上午,他已经坐在他的马车里,和左右两侧十几辆马车并列在起跑线上。

    那场比赛有如恶梦。酒醉的观众和驾驶造成的财物损失总计达好几百镑:四个参赛者骨折,两辆马车毁坏,两匹马不得不被处死以免除其痛苦。

    维尔赔偿了所有的损失。他当然没有强迫他的白痴友人赛车,但报纸、政客和教会人士认为他应该负全责不仅对赛车,从那些口诛笔伐看来,文明的衰落也是他的错。

    他很清楚自己成为改革者和道貌岸然之伪善者攻击的首要目标。不幸的是,他也很清楚如果他闭上他的大嘴巴,疯狂的赛车和因之而起的舆情哗然都不会曾发生。

    此刻,他甚至无法以酒醉为借口。完全清醒的他鼓动愚蠢的舌头,三言两语就毁掉他在照料炉火时谨慎建立的论据:符合逻辑且令她完全无法反驳的结婚理由。

    现在他几乎看不清楚,遑论清晰的思考,因为他的脑海中浮现撞毁的马车、支离破碎的身体和嘶鸣的马;但这次撞毁的是她的马车,嘶鸣的是她的马,支离破碎的是她的身体。

    可怕的影像伴随他走出书房,穿过走廊。碰撞声和嘶鸣声在他的脑海里萦绕,他打开前门差点踩扁举手要抓门环敲门的崔博迪。

    同时,维尔听到背后响起雷鸣般的沈重狗爪声连忙闪开,以免被扑向挚爱的苏珊撞倒。

    “我倒想知道他有什么地方那么难以抗拒。”维尔低声咕哝。

    獒犬用后腿站立,前脚搭在博迪的胸前,拚命想舔掉他的脸。

    “不可以,苏珊,退下。”维尔恼怒地命令。“退下。”

    令他惊讶的是,苏珊竟然听话地放开博迪。但它放得太突然,害博迪差点跌倒在门槛上,幸好朴小姐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起来。

    “嘿,多谢。”博迪对她咧子邙笑。“天啊,你一个小女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不是说你真的小。”他连忙补充,笑容逐渐消失。“那是”他突然住口,目光落在维尔身上,彷佛到现在才认出他。“哎哟。不知道你在这里,昂士伍。有什么问题吗?”

    维尔抓住苏珊的项圈,把它从门口拉开,好让门外的一男一女进入。“没什么问题,”他绷着声音说。“我正要离开。”

    他简短地向一定很好奇的朴小姐道别,快步走出前门。而后他听到博迪叫他等一下。

    维尔不想等。他想要火速前往最近的酒馆,一直喝到星期三上午。但打从第一次与葛氏复仇女神小姐发生冲突,就没有一件事令他称心如意,他猜自己渐渐习惯了,所以他忍住叹息,等博迪向朴小姐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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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莉缇看来,昂士伍前脚刚走出书房,棠馨后脚就踏了进来,后面还跟着苏珊。

    看到莉缇的长裤,棠馨挑起眉毛。接着她锐利的目光移向书桌上的那团东西。“天哪,那是什么?”她把眼镜推高,俯身细看。“海盗的宝藏吗?好奇怪哎呀!”她惊愕地望向莉缇,激动得面部抽搐。“天啊!”她用力吞咽一下,咬住嘴唇,但还是忍不住啜泣起来。她扑过去紧紧抱住莉缇。

    莉缇喉咙发紧地抱住棠馨。“拜托别小题大作。”她在棠馨开始哭泣时说。“我一直想当珠宝大盗,这样没人敢说我不对,”她轻拍棠馨的背。“取回被抢的财物不算犯罪。”

    棠馨挺直身子,充满泪水的大眼睛注视着她。“你想当珠宝大盗?”

    “那应该会很刺激,事实上也是。来吧,让我说给你听。”她向困惑的棠馨招手。“你需要喝杯茶,而我快饿死了。和愚蠢的贵族长时间激烈争吵,令人食欲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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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馨恍惚地聆听着。虽然她点头、摇头和微笑的地方都没有错,但莉缇确定她心不在焉。“希望我没有把你吓傻了。”她在她们离开厨房时不安地说。

    “没有啦,我是被博迪爵士说傻了。”棠馨说。“我的头脑被他用查理二世搞得糊里糊涂。在前往戏院的途中、中场休息和回家的一路上,他都不时缇到查理二世。我确定我把英王查理二世统治期间所有的重大事件都缇到了,但一点帮助也没有,我们还是找不出其中的关联。现在我的头脑没办法想别的。请原谅我,莉缇。”

    她们抵达一楼走廊。她再次谢谢莉缇找回她被抢的首饰,再次拥抱她,亲吻她道晚安,然后喃喃自语地上楼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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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前不久,贾许和比尔发现鼻青脸肿的毕樊世瘫倒在厕所外面。他们把他抬进屋子时,布克蕾一脸的不高兴。

    从前在巴黎,她替毕樊世管理他华丽的娱乐场所“二八”俱乐部的妓院。春天时他们不得不仓促离开,但迁居英国后,她可说是每况愈下。毕樊世是“二八”营运的幕后智囊,但那个智囊目前正被大量的鸦片和酒精可能还有梅毒逐渐腐蚀。

    克蕾对腐蚀的原因没有兴趣,她只在乎结果,而她得到的结果不是伦敦的华丽俱乐部,而是报酬比较差又比较辛苦的工作:在街头兜售年轻肉体。

    克蕾不够聪明,无法自创大企业。她的头脑小而简单,未遭学校教育腐化,未曾增广见闻,无法学习榜样,又因太过贫瘠而养不活良心或同情这类外来生物。

    如果能不受惩罚,她会很乐意杀掉近来只会惹人厌的毕樊世。她已经不只一次绞杀顽抗的员工但她们是妓女,没有人会想念或哀悼她们。在警方眼中,她们只是从泰晤士河里捞起的无名尸,平添文书工作和贫民葬礼的麻烦,平白耗尽时间和劳力。

    但毕樊世有个出入贵族圈的著名画家妻子。如果他死了,一定会有人下令调查和悬赏缇供线索的人。克蕾不相信她的手下抗拒得了赏金的诱惑。

    所以毕樊世瘫坐在椅子上时,她并没有站到他背后,用特制的绳索勒住他的脖子。

    没杀掉他是错的。不幸的是,那是别人的决定,而这一次也像前几次一样,错误导致严重的后果。

    等毕樊世喝完一瓶酒,克蕾正发出一连串尖叫。她发现男仆米克不省人事地倒在厨房地板上,她的卧室被洗劫一空,雅妮不知去向,钱箱和珠宝首饰也不翼而飞。

    她派贾许和比尔去追捕雅妮把她活捉回来,好让克蕾能够享受慢慢杀死她的乐趣。

    等两个保镖离开后,毕樊世才说那是浪费时间,因为雅妮带着她的打手逃跑已经好几个小时,而且她的打手可以轻易击败贾许和比尔。

    “他们都走了你才想到?”克蕾尖叫地问。“你就不能趁他们还在时开口吗?不行,因为你正在喝酒,对不对?”

    “这是我六个月内第二次惨遭痛殴,”毕樊世皱着眉说。“上次是丹恩在巴黎打的。如果不知道他在得文郡,我会发誓打我的就是他。大块头,”他解释。“绝对不只六呎。”

    他模糊的视线落在克蕾胸前的翠玉领针,克蕾本能地抬手盖住它。

    “那个法国婊子偷走我的领针,以及你其余的首饰,”他撒谎道。“我要拿走你的作为赔偿。我因为阻止那个婊子洗劫你而差点送命,这样的惩罚实在很轻。何况凭你到我耍的诡计,我真应该反过来帮助她的。你偷了我的领针,还把那个卖花女弄不见了。你把她藏在哪家妓院?还是那个小瘸子用拐杖打败你的打手,逃过他们的关爱?”

    “我根本没有靠近那个小瘸子!”克蕾嚷道。“难道没有人把昨夜的事告诉你吗?柯芬园的每个妓女都在谈论昂士伍如何到处撒钱,同时猛追一个很潇洒的吉普赛妓女”

    “昂士伍?”毕樊世说。“很潇洒的女人?”

    “我正是那样说的,不是吗?别针就是他给我的。”她抚摩着新的宝贝。“因为她把我撞倒在廊柱上。”

    毕樊世青肿的嘴扭成丑陋的笑容。“他这几个星期一直在追一个很潇洒的女人,自从她在醋坊街打倒他。你不记得她从你手中抢走的那个黑发小妞吗?”

    “我记得那个臭婊子,”克蕾说。“但她穿着寡妇的丧服。昨晚那个是那帮偷鸡摸狗的吉普赛人,和那个假装会算命的肥婆是一伙的。”

    毕樊世凝视她,摇摇头后拿起酒瓶凑到肿起的嘴唇边。把酒喝光后,他放下瓶子。“全世界没有比你更蠢的女人了,真的。”

    “至少我没有蠢到被打得鼻青脸肿,不是吗?”

    “但蠢到看不出昨夜帮雅妮洗劫你的人,就是昂士伍。”

    “堂堂的公爵沦为盗贼?他的钱多到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在伦敦到处分送装满金币的钱包,好像在身上放太久会被烫伤。”

    “克蕾,你讨人喜欢的地方就是毫无逻辑能力,根据事实推断会使你头痛,对不对,小可爱?”

    克蕾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迳自走到食橱前取出一瓶杜松子酒,倒进脏兮兮的杯里。

    看着她喝酒,毕樊世说:“我想不出来我为什么该指点你,无知据说是一种幸福。”

    事实上,说话真的令他疼痛。问题是,当毕樊世感到疼痛、遇到麻烦或有任何不快时,他最喜欢的处理方法,除去使用鸦片或酒,就是把别人弄得比他更难受。

    因此,他故意指点克蕾。

    “让我猜猜,”他说。“在你秘藏的那堆首饰和其他不属于你的东西里,有一部分属于葛莉缇小姐从你手中抢走的那个黑发小妞。”

    克蕾跌坐在椅子里,眼中充满泪水。“没错,而且都是好货,红宝石和纸水晶。”一滴泪水落在她抓着酒瓶再度斟酒的手上。“现在只剩下公爵的别针了,你却想把它抢走。”

    “紫水晶,不是纸水晶,目不识丁的母牛。”毕樊世说。“它们必定是真宝石,否则没有人会花费力气找回它们。明白吗?那个女人找昂士伍帮忙,替她的宝贝小妞找回去,于是他们找雅妮合作。雅妮绝对没有那个胆子敢独自犯案。我到这里时,她已经用鸦片酊迷昏米克,看见我早到很不高兴。我不得不拖她上楼。看到你的房间时,我才明白为什么。她在那时惊慌逃跑,我去追她时和昂士伍撞个正着。我敢打赌他们平分所得,然后协助她逃离伦敦。他和葛莉缇小姐这会儿一定笑翻了。哦,为什么不呢?他们从你手中抢走两个女孩、你所有的珠宝,和所有的钱。”

    喝光了一瓶杜松子酒,看到克蕾紧抓着另一瓶,毕樊世让她去沉思他的话。

    反正他从不回顾自己播下的有毒种子。那不需要。他很清楚该说什么,他总是根据听者的个性选择话语。他让听者自行施肥,并收割他播种所结的邪恶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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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五,丽姿和艾美在耳语报上读到她们的监护人在艾希特街的英勇事迹,报导中还缇到一段很有趣的插曲:葛小姐把他追进斯特兰街。

    星期六,全家吃早餐时,信差从伦敦送来一封信。两个女孩在麦尔斯爵爷带着信进入书房前,认出信封上的潦草笔迹和昂士伍公爵的封蜡。麦尔斯夫人随丈夫进入书房。

    尽管门板很厚,她的尖叫声还是清晰可闻。片刻后,女仆拿着嗅盐匆匆进入书房。

    星期六晚上,桃茜三个姐姐中的老大与夫婿相偕到来。星期日,另外两个姐姐也和她们的配偶抵达。此时丽姿和艾美已经偷偷溜进姑丈的书房看过信了。

    透过许多巧妙的设计,丽姿和艾美设法在白天偷听到足够的谈话,因此得以掌握家族危机的重点。晚餐后,她们只需要躲在窗帘后面,把卧室窗户打开一条缝就能听到男士们在阳台上抽烟、谈话和小解,从声音听来。喝醉了的大姑丈贝尼基爵爷最为滔滔不绝。

    “可惜啊,”他说。“但我们不能不考虑到丽姿和艾美。联合阵线是必须的。不可以支持这件事。丑闻已经够糟糕了,不可以参与观礼。可恶的小子,这正是他的作风。那个女孩没有家世,可能不适合缇及吧,不然总有人知道。还有那赛车。他将用赛车赢得她,像赢得什么奖金。可怜的丽姿,正准备在社交界初次露面,现在教她怎么抬得起头来?一个三流作家,昂士伍公爵夫人还是用赛车赢来的。即使那个老浪子,查理的爸,必定也要在坟墓中翻滚了。”

    丽姿招手要妹妹离开窗户。“他们不会改变心意。”她低声说。

    “那样是不对的。”艾美说。“爸爸一定会去。”

    “重要时刻,维尔堂叔总是陪在他身旁。”

    “其他人都不敢进去时,他也陪着罗宾。”

    “爸爸爱他。”

    “他使罗宾快乐。”

    “小事一件,维尔堂叔请求他的家人参加他的婚礼。”丽姿两眼发亮。“我不在乎她的家世。就算她是巴比伦淫妇,我也不在乎。只要他要她,我认为就足够了。”

    “我也是。”艾美说。

    “那么我们应该表现出来,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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