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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他抬起头,光斑落在倔强的脸上,咬着牙,那样的表情……

    老爷子忽然有些恍惚,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因为丢失了珍贵的东西,所以那是一种孩子气的失落和倔强。

    老爷子蓦然语塞。

    彼此的沉默并未维持很久,萧致远接起了电话,是银行经理打来的。

    “萧先生吗?是这样的,刚才您的副卡上发生的几笔消费——因为这张卡开办到现在已经四年了,一直没有人用过,所以想要和您确认一下。数额分别是xxxxx和xxxxxx,持卡人桑小姐,不过我们暂时联系不到她。”

    “嗯,我知道。”萧致远怔了怔才说。

    “那就没事了。”

    对方还未挂电话,萧致远淡淡补充了一句:“给她提个额度。”

    “好的,我立刻去办。”

    挂了电话,萧致远转身,看见老爷子坐在沙发上发呆。他的目光却是落在小花园里。这么热的天气,锦鲤都钻在浮萍下边乘凉,老爷子忽然说:“当初为了养这些鱼,特意引了个活泉水进来,结果乐乐一抓,什么都没用,一条条的老往外蹦。”他闭上眼睛,拿手支着额头,叹了口气说,“孩子被接走了,你要提醒人家,她的伤口还没好,不行就让医生跟着过去看看。”

    萧致远点点头:“我知道。”

    “方嘉陵不是没有结婚么?”老人忽然又说,“要是他家容不下乐乐,你就把她接回来。”

    此刻的他并不是一个曾经雷厉风行的实业家,只是一个挂念着小孙女的老人,神色间只剩下无奈。

    可是萧致远并未给父亲承诺一个简单的“好”,只是转身离开了。

    偌大的商场,子衿已经徘徊了很久了。

    在家里昏头昏脑睡了数日之后,她不愿再呆在家中,于是信步走到这里,口袋里的零钱也只够在商场里买个帽子,只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一层层的往上走。

    周围所有人都是结伴来的,没人像她这样落单,熙熙闹闹的人群中,自己一个人……心里的感觉似乎更加空落落的。子衿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黑白色调的橱窗里展示的女士海军蓝衬衫,配着线条剪裁利落的黑色小脚裤,都市女性干练的气息扑面而来。以前找工作的时候,真的做梦都想要一套这样的衣服呢!

    子衿停下脚步,有些怔忡……比起现在的死气沉沉,那个时候,虽然只能穿着早已经蹭破了皮面的鞋子,却也在公交车上来回奔波,每天都那么有活力呵。

    她这样想着,双脚已经难以控制的走进了店里,目光搜寻着女性柜台。

    “小姐,想要买些什么?”服务小姐的笑容十分职业化,依稀还缺少一些人情温暖。显然,光凭眼前这位小姐的打扮,她多少已经估摸出,又是一位光看不买的,这就意味着。她还得等客人离开后,整理柜台上的衣物。

    “我想要这套,还有这一件,还有那个。”子衿胡乱指了指,“小号。”

    服务小姐怔了怔:“抱歉,我们不能一次性携带这么多衣物试衣。”

    “我不用试。帮我包起来吧。”子衿轻轻眯起眼睛。

    “那……请您跟我来买单。”

    立刻有人过来将她选定的衣服包装起来,子衿看着小姐开票,输入金额,忽然觉得有一丝爽快,仿佛这样挑选货品能让自己忘掉心已经变得空落落的事实。

    “您是付现金还是刷卡?”

    “哦,等等。”子衿低头去翻包,半晌找出一张信用卡,有些不确定的递过去,“试试这张吧。”

    “您……确定能用吗?”小姐的笑容甜美,可并没有掩饰起那丝怀疑。这笔金额,远远超过了一个小白领信用卡的额度。

    “嗯。”子衿有些心不在焉,不能用就不买了吧……况且,萧致远给的卡,应该不会不能用。

    滴的一声,刷卡成功。迎上对方真正喜悦的表情,子衿揉揉鼻子,心底竟一阵失重般的轻松——依稀是人生走错了方向,于是只能在细枝末节的地方一再的修正。

    “小姐,帮您拿到地下车库吗?”

    “哦,不用,我留个地址,你们帮我送回家吧。”子衿摇头说,“我没车。”

    “……好。”

    一连进了三四家店,每次都是满载而归。甚至到了最后,子衿不过是想试试,手里这张卡,它的限额究竟是多少?或许永远也测不出来呢……萧致远什么都不好,唯独在金钱上对自己是异常的大方。不过这个时候,他应该知道自己在这里乱花钱了。

    几乎在同时,在上维大厦,萧致远摁下了办公桌上的内线。

    等Iris走进来,萧致远头也不抬,只说:“麻烦把这个交给子衿。她现在xx大厦一楼的咖啡店,现在过去应该还能找到她。”

    Iris拿起那张信封,里边是张薄薄的卡片,她有些疑惑:“信用卡?”

    “嗯。”萧致远的笔尖顿了顿,“银行一直打电话来,懒得再提额度了。”

    Iris有些吃惊:“子衿买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逛街买的吧。”萧致远伸手将签完的文件整理整齐,放在一边,“你去吧。”

    然而过了很久,他再度抬起头来,看见Iris没有离开,神色有些古怪地盯着自己,表情竟不知是悲是喜。他怔了怔:“怎么了?”

    “萧总,你……这样对她,值得么?”她有些不安地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终于还是开口问,“你明知道的,现在的事不是她买东西发泄能解决的。”

    萧致远显然不想与她说这个,只是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所以说为什么要挣钱呢?就是为了让老婆这么花的。幸好她也只是偶尔这么抽风。”

    “我只是想问一句,你觉得值得么?为了桑子衿……她不爱你啊!”

    即便化了妆,此刻Iris的脸色依然苍白得可怕,她看着他的时候,目光不再隐忍平淡,却充斥着一种炙热的情感,仿佛他就是自己的。

    萧致远隐隐有些心惊,他不动声色的站起来,试图抚慰眼前的得力助手,声音和缓:“最近很累么?需不需要我放你一个长假?”

    “不——我不用!Sean,我认识你七年了,我一直在想,究竟什么样的人能配上你。可是任何人我都能接受,除了桑子衿……”Iris两颊上出现了蔷薇色的红晕,她的胸口轻轻起伏着,语气异常激动,“是她!是她一直在和方嘉陵联系,是她……把信息透露给光科!这些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你还是这样宽容?”

    萧致远的神色肃然,因为繁忙与压力而日益消瘦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疑惑:“七年?”

    “呵……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呐……我是徐慧啊。读大学的时候是你的学妹,你果然从来没有注意到我。”她扯出一个近乎虚无的笑容,眼神却分外空洞,“你每次代表学校参加商业模拟赛,在图书馆准备通宵……我都会悄悄给你准备海鲜粥。”

    荒凉的记忆深处渐渐浮起了几丝线索,萧致远看着自己相处四年的助理,回想起国外读书的时候,似乎真的有人悄悄送宵夜来。可他那时候忙着课业,青睐者又众多,从来不曾留意还有这样一个女孩。

    “我熬了那么久的海鲜粥,你吃到嘴里,只会问我是哪里买的……可是桑子衿呢?她煮焦的粥,你也能不皱眉头的喝下去——只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你能暗自高兴一周。萧总,你不喜欢我,我不强求,可你告诉我,你究竟爱她哪点?”

    萧致远轻轻折了折眉,那如刀削石雕般的五官有片刻的柔色,这样低着头的模样,俊美得令眼前多年的仰慕者心跳竟也漏了半拍。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想好了怎样应答:“辜负你这么多年的心意,是在很抱歉。可是徐慧小姐,我能问你一句么……你喜欢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徐慧怔了怔了,这个问题子衿也问过。她打不出来,回来想到现在,依旧答不出来。

    是为了什么呢?

    这样义无反顾的,从国外回来应聘到他身边,用最公事公办的态度面对他,只是为了……每天都能见到他;看着他爱另一个女人,那样任性和死心塌地——偏偏全世界都知道他爱她,那个女人却弃之如敝履。

    她语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爱我么?真的爱我么?”萧致远抿起唇角,那丝笑看起来苦涩而无奈,“你见过我最恶劣的时候么?你见过我欺骗别人信任的时候么?你见过我……去为难最爱的人的时候么?徐慧,这些……你通通没见过。你怎么会是爱我呢?你只是爱自己沉迷的感觉罢了。”

    “我问我爱她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爱她从小生活得艰难,却从不抱怨嫉妒;我爱她出身贫寒,却又骄傲自爱;我爱她全心全意信任亲人和朋友……我认识她四年半,时间并未让这种感情冲淡,直到此刻——哪怕我们可能真的不能在一起了,我依然喜欢她,依然能清晰的说出究竟为什么爱她。”

    即便有夏季限量的唇蜜作为掩饰,可是徐慧呆呆的看着这个年轻男人,心底最后的那丝希望已经破灭了。桑子衿说:“你有机会的。”——多么傻才会相信她的话。她一步步的退出办公室,直到双手扶在门把上,木然说:“我明白了。我……明天就会上交辞职信。”

    “Iris,等等。”萧致远平静无澜的喊住她。

    “抱歉,这四年的时间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本该胜任更高的职务——虽然给了你相对优渥的薪酬,可我一直有私心将你放在身边。”他顿了顿,“因为子衿觉得和你合得来,我一直拒绝人事部的提议将你调到海外部。”

    “虽然你不再适合担任我的助理,但我希望你能接受另一个职务。我会让人事部那边和你联系。”

    徐慧闭了闭眼睛,许是因为低血糖的关系,此刻她眼前望出去一片茫茫的雪光,她恍惚了良久:“好的,我接受。”

    子衿就在咖啡店里吃了晚饭。

    星冰乐的奶油已经很可怕,后来点的蓝莓起司难免也有些腻歪,甜食吃得太多,却始终没有满足感。或许应该再去买些东西?她正打算离开,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叫自己:“子衿!”

    是风风火火的方屿。

    子衿连忙招呼她进来坐下,上次一别,她一直呆在老家,约好了回到文城再联系。

    “喏,马上公司要开了,前几天回来了,都没约你!”方屿随便的拿起好友的星冰乐,大喇喇喝了一口,“对了,我给你女儿带了礼物呢,下次把她带出来吧!看照片好可爱!”

    子衿涩然笑了笑:“你也知道了?”

    “能不知道吗?新闻炒的那么厉害!”方屿四顾,“欸?姐夫呢?”

    在她的印象里,似乎萧致远就是随时随地会出现的,子衿忍不住板起脸:“别找了,我们快离婚了。”

    “噗——”方屿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别随便开这种玩笑。对了子衿,上次我不是告诉你那个徐慧以前在学校狂暗恋姐夫嘛……你和姐夫说过没有?处理了没?这种定时炸弹要小心呀!”

    子衿无所谓的笑笑,正要回答,门口一个年轻女生径直朝自己走过来,笑着说:“萧太太,萧总让我给你的。”

    “你是谁?”子衿觉得这张脸有些陌生。

    “萧总的助理,以后请您多关照了。”

    “Iris呢?”

    “刚刚调去海外部。”

    子衿怔了怔,接过信封打开,倒出一张信用卡:“这个是什么?”

    “萧总说你今天带的那张卡一直要提临时额度,有些麻烦。他让您用这张。”她笑了笑,“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哇靠!子衿你哪来这么好的命啊!”方屿看得目瞪口呆,盯着那张黑卡发呆,流了会口水问,“萧致远有未婚的兄弟么?”

    子衿的眉眼却平静淡泊,只轻轻笑了笑,不只是讽刺还是自嘲,将那张卡放进了包里:“我们之间能维系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即便经过了秘书们的筛选,工作邮箱里的邮件依然堆积如山,萧致远看着一封封未读的记号,约莫估算了一下,以现在的速度,可能又要熬一个通宵。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眸色略略一沉,直到回复完手上这一封,才接了起来。

    接通了却没有人说话,萧致远隐约听到电话那边嘈杂的声音,他忍不住皱起眉:“桑子衿,你在哪里?”

    又过了一会儿,电话自动挂断了。萧致远将手机扔到一边,又一次将注意力放在工作上。然而这一次他却有些心浮气躁,只看了短短两行文字就放弃了。他推开电脑起身,取车之后直奔回家。

    车子却并未开进社区内,只在马路边停下来,他落下半面车窗,橘色微暖的路灯灯光似乎是顺着重力倾泻下来的,满满的充斥了半个车厢。手指轻轻的在方向盘上打着节奏,萧致远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

    又过了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开到了小区门口,两个年轻女人下了车,其中一个扶住另一个,跌跌撞撞的往里边走。

    平时他们都是直接走地下车库的,而这一次,门口的保安拦住了她们,问:“请问是哪一户的户主?”

    方屿拖着醉醺醺的子衿,有些头大的问:“喂,你家哪一户?”

    子衿垂着头,头发胡乱落在身前,一言不发。

    “喂!说话啊!”方屿急了,拼命去拍她脸颊。

    “9幢18楼。”声旁有人沉稳的回答,伸出了手,稳稳的把醉酒的女人托住了。

    “萧先生啊!”保安连忙让开,“这是萧太太吗?哎呦,没认出来。”

    方屿脸上的笑僵住了,同往常不一样,她没有叫他“姐夫”,反倒警惕的看了萧致远一眼,也没放开扶住子衿的手,与他对峙。

    他倒是淡淡招呼了一声:“谢谢你送她回来。”

    “我想带她回我家的。是她说要回家……看女儿。”方屿冷冷的看着萧致远,“怎么?你还要来这里吗?”

    萧致远没有说话,而子衿醉得厉害,双膝一软,差点往地上扑了下去。萧致远不再同方屿说话,将子衿横抱起来,径直往里走。

    “喂,你……”方屿还不愿离开,恨恨的说,“明天我会让子衿去我那里住。”

    萧致远回头看她一眼,殊无笑意:“至少到现在为止,她还是我的妻子。”

    到了9幢的大厅,睡眼朦胧的保安看到两人,连忙帮忙按下了电梯键,“对了萧先生,今天商场送来了很多东西,说是萧太太买的。一会儿我给你们送上去吧。”

    萧致远抱着她进了电梯,微微颔首:“麻烦了。”

    公寓的门打开,萧致远径直将子衿抱回卧室,刚一踏入,他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尽管安装了最先进的空气交换器,可是这几天似乎没有人用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酸腐味道,床头柜、桌上放着外卖的食物盒,有的一动未动,有的吃了一半,就这么扔着,子衿也没有让阿姨清理……这短短的几天,子衿仿佛在梦游,将原本整洁漂亮的公寓折腾成了乱七八糟的垃圾场。

    他先开窗,又烧了壶水,忽然间听到卧室里有动静,急步回去,却看见子衿扒在床沿,吐得满地都是。他愣了两秒,绕过地上的污秽物,给她递上毛巾。

    子衿却是毫无知觉,翻了个身,又沉沉睡了过去。

    空气中酸臭的味道愈发浓烈,他就这样看着她,红得异样的脸颊,乱糟糟的头发,以及早已经化开的妆,不知过了多久,低低叹了口气,神情温柔:“怎么办呢?桑子衿,这样让你离开我,我真的……不放心。”

    厨房的水壶响了,萧致远泡了杯凉茶,凉了一些便端进卧室。伸手扶起子衿,她靠在他怀里,却怎么都不肯张口。萧致远索性抓住她的双颊,逼她张开嘴,将一杯水都灌了进去才放开她。

    最后一口的时候子衿呛到了,双手撑在床边,醉眼迷蒙的看清身边的人,忽然发了疯一样拿手边的枕头砸过去。萧致远并没有避开,只是直直站在那里,微微眯起眼睛,眸色中闪烁着凉光。

    她将手边能砸的东西都砸完了,冲他嘶喊:“萧致远,你不配回这里!你滚!”

    直到声嘶力竭,他终于冷冷笑了一声,用力将她从床上拖起来,也不顾她踩上了地上的呕吐物,踉跄着进了浴室。

    子衿一路都在拼命挣扎,可他的手像是铁箍一样,只是死不松开。直到拉着她站在浴室的镜子前边,逼她抬起头,语气疏淡:“桑子衿,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幅鬼样子!我不配回到这里,你配么?”

    子衿呆呆地看着自己,黯淡的肤色,像鸟巢一样的头发,衣服上一滩滩的污渍……这是自己么?她惊恐的睁大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真的是自己么?

    “你这幅样子,配抚养乐乐么?”他却毫不留情,用力抬起她的脸颊,逼她直视自己,“桑子衿,你不是小孩子了。这个世界夺走你什么东西,就凭你这样,别说夺回来,你根本不配拥有!”

    许是酒精的效力正慢慢的消退,她忽然觉得头痛,痛得几乎要裂开。不算清晰的视线里,这个房间,本来总是安静整洁的房间,此刻浮动着莫名的灰尘和臭味……如果,如果乐乐回来,她还会喜欢这里吗?

    萧致远仿佛再也不愿看着这样的桑子衿,只是略加厌恶的将浴巾和干净衣服扔给她,淡淡的说:“先洗澡吧。”

    他顺手拉上了浴室的门,看着一片狼藉的家,走进工具室去取了清洁用具。

    先挽起袖子把呕吐物清扫干净,收拾了这几天的外卖餐盒,一起扔了出去;再将子衿乱扔下的衣服塞进洗衣机,外套挂进衣帽间;然后打湿拖把,从儿童房开始,仔仔细细的拖地。房子实在不算小,拖到客厅的时候,水已经换过了三桶,额角已经出了汗,他终于停下动作,环视这间住了四年的公寓。

    他还记得有次自己刚回家,子衿正在看电视,回头见到自己,立刻冷着脸回了房间。

    电视还开着,家庭伦理剧里丈夫默默地承担了所有的家务,而妻子陪着儿子再睡午觉。他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看着电视里那个上上下下奔波的男人,竟然心底生出一丝羡慕。那样吵吵闹闹、经济又有些拮据的家庭,似乎也远比自己幸福呐。

    这一次,他独立将屋子打扫干净了,和搬进来时没什么两样,可惜……他涩然一笑,以后,大概不需要来了吧。

    子衿将自己整理清爽,从浴室出来走到客厅,萧致远却正在拖地。

    她抿着唇,没有出声,只是看着他弯着腰的背影,异常认真。其实他还穿着衬衣西裤,可是拖地这一幕发生在他身上,并未有任何违和感——或许是和他做事总是极为专注认真有关。

    这个家……又像是一个家了。空气清新,地面干净,乱丢的东西也已经归置得整整齐齐。

    他并没有回头,却仿佛能察觉到她的出现,淡淡的说:“今天你买的衣服我已经挂在衣帽间了。”他顿了顿,“以后我的东西搬出去,你的位置便富余一些。”

    “谢谢。”子衿下意识的回答,过了一会儿,才察觉出另一层意味,“什么?”

    他却一声不吭,洗干净拖把,倒掉水,再将东西放回工具室,才回到客厅。

    子衿依旧站在原地,洗去了酒气,她的一双眸子清亮逼人,在灯光映衬下,肌肤白皙无暇,透着淡淡一层水润。

    那句话本想说出口的,可他到底还是踌躇了,跨上一步站在她面前,用很快的速度低头下去亲吻她。

    或许有那么片刻,子衿是想挣开他的。可他的力量太可怕,牢牢捉住了她的腰,逼她仰着身承迎他的力道。他强硬的逼她张开双唇,用力汲取那丝带着清甜酒香的暖意——逼她接受,逼她回应,逼她铭记。

    天荒地久,此刻却只须臾。

    萧致远微微喘着气离开她,那双狭长微凉的眼睛轻轻闭上了,带着最后的余温,他终于放开她,后退开半步,眼神深处有惶凉闪过,最后出口的那句话却决绝坚定:“桑子衿,我们离婚吧。”

    她的唇似乎有些肿了,怔怔的看着他,仿佛没有听懂。

    他温柔的拨了拨她的长发,微笑:“离婚之后不要再这样子了,好好过日子,不要让我担心。”

    自从那一晚之后,子衿再也没有见过萧致远。相关的离婚文件都是律师全权代理的,约谈见面的那一天,律师给她详细解释了离婚后的财产分配。

    他对她是真的大方,律师将那些房产、基金对子衿详加说明就花了整整一个上午。子衿只是低着头,手里的签字笔在纸上涂涂画画,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律师讲到口干舌燥,未想到对坐的萧太太嫣然一笑:“我不是很懂,可是婚内财产不是两人对分吗?萧致远的身价不止这么点吧?”

    对方怔了怔,立刻拾起专业素养:“萧太太,看来您对新婚姻法还不是很理解。是这样的……”

    “不用解释了,你问问他肯不肯吧。”旋转椅一滑,她背对着律师,再也不肯开口。

    律师去了走廊,子衿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碧空,昨晚一场暴雨之后,分外的明澈。她等了一会,律师走进来,将手机递给子衿:“萧先生要和你说话。”

    她接起来,声音淡淡:“你总算肯和我说话了。”

    他的声音有几分疲倦,也有几分不自然:“一直在忙。”

    许是为了酝酿词措,子衿一时间没有开口。

    他倒是主动说:“律师已经和我说了。主要是里边涉及一些我持有的股权,比较难分割,我会让他们去处理的。”

    子衿抿唇笑起来,拿着手机站到落地窗外,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拖得细细长长。

    “和你开玩笑的,我不要你的东西。”她顿了顿,声音低弱下来,“我只是想问问,难道……让我见见乐乐都不可以吗?”

    萧致远听得出来,她的语气已经经过了克制,虽然冷静,却依然带着一丝不稳。可他硬下心肠:“现在是谈离婚的财产分割,别的以后再说。”

    挂了电话之后,谈判就进行得异常顺利,律师时不时看一眼子衿,大约是觉得这女人因为要离婚,神智都有些错乱了,刚才狮子大开口,此刻却又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指着条款上的一行行字:“这些我都不要,一样都不要。”

    他便只能又去请示萧致远。

    萧致远的声音已经带了不耐烦:“不用听她的。”

    来来去去,真的宛如孩子过家家。经他的手不知办过多少豪门离婚案,没一次如这次般令人无语。最后律师筋疲力尽,对子衿说:“您就签了吧。如果不想要这些东西,不如转手捐掉呢!萧先生说了,你不收,他不会签字。”

    子衿怔忡了半晌,终于接过了那叠文件,持着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律师松了口气,连忙打电话去报告了。

    小小的会议室里,只剩下桑子衿一个人,她忽然意识到一件很荒谬的事:

    毕业了四年,在很多同学还在为了一套房的首付苦苦挣扎时,自己却因为这段短暂的婚姻,跨入了千万俱乐部。

    可是比起年轻时的一无所有,现在的自己……却这样的空虚与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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