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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主持人激情万丈地高喊道:“现在,许先生从草庐中走了出来。我们看到,他之前一直隐居草庐,不问世事。现在他终于初出茅庐,要对这两幅画独立做出品评!让我们拭目以待!”

    我懒得去计较他成语用得对不对,上前一步,掏出手里的残片,对着麦克风说:“各位,在鉴定之前,请允许我为你们讲一个故事。”

    大屏幕上立刻出现我的特写,逐渐推进,最后拍到那枚残片。整个会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小小的一片东西上。

    我从《清明上河图》的名字解读开始讲起,讲到李东阳、王世贞,再讲起《清明上河图》是如何被切割成残本,又是如何被补到赝品《及春踏花图》上;戴熙如何发现这一细节,戴熙字帖如何流传出去,豫顺楼之战中又是如何被毁掉……(当然,我把黄克武和梅素兰的细节略掉了。)

    这一讲,就讲了大半个小时。台下的观众听得眼睛都直了,他们可没想到这一枚小小的残片会隐藏着这么多故事。

    “……综上所述,《清明上河图》丢失了两米长卷,为造假者所毁,已不可追,令人无比痛惜。如今只残留了这么一小片下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一小片,回归到它原本该属于的地方上去——就像香港一样。”

    我以这句作为结束,然后一挥手。舞台的灯光一下子全部熄灭,只剩两幅长卷展台的排灯还亮着,在黑暗中如同两条火蛇。我俯身下去,慢慢注视着它们。展台上的罩子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我戴好手套,探进去,轻柔地把画卷捧起一段在手里。

    之前我已经看得相当透彻,现在只是要走个过场,在每一幅画上都看上几眼,对公众有个交代,就可以公布结果了。

    我把故宫本缓缓放下,又托起了百瑞莲本。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它的实体,那种沉甸甸的真实感觉,是多么高清的照片都无法体现的。难怪百瑞莲拍卖行有底气跟五脉对抗,百瑞莲本的细节几可以乱真,相当完美的赝品,如果没有残片佐证,两者真的是难分胜负。

    可惜,它生不逢时。

    我把百瑞莲本举起来,展台的黄色小灯透过绢本,把它照了个通透。突然一道不安的情绪划过脑海,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连忙抄起手边放着的放大镜,低头去看。这一看不要紧,我的心脏骤然收紧,一阵像是被枪击的剧痛直击神经。我放下百瑞莲本,又扑向故宫本去验证,结果让我的面色如罩冰霜。我哆哆嗦嗦拿起残片来,借着灯光透过去,一瞬间差点晕眩过去。

    我想起一件事。刘战斗对我卖弄夏圭赝品的时候说过,宋代院绢皆用双丝,民间皆用单丝。张择端是为画院所做,自然用的是院绢。因为“天下一人”的证据太过耀眼,所以这个细节我之前一直就没注意到。现在重新数过之后,我发现百瑞莲本的绢质,经线为双,纬线为单,是典型的双丝绢;而故宫本的绢质,经纬则各是一根,属于单丝绢。

    而残片——是双丝绢。

    我口干舌燥,连忙把残片放在故宫本的画卷上,拼出“天下一人”绝押。这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

    残片与故宫本两者看似弥合得天衣无缝,可透过光去看,两者留在绢上的墨迹深浅并不一样。一个是双丝,一个是单丝,墨浸程度自然有所不同。若不存着心思,委实很难发现。

    我整个人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难道说,故宫本是假的?百瑞莲本是真的?这个结论,太出人意料了。

    追查了这么久,我连命都差点没了,查出来的,居然是这么个结果?我用手盖住额头,思绪一片混乱。我真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可以立刻醒来的噩梦。

    可残片不会说谎,它安静地躺在画上,诉说着简单的事实。

    我一阵想笑,又一阵想哭,强烈的不适感袭上胃部,差点要呕出来。命运简直就像是个顽皮的小孩子,它伸出指头只捅一下,就把你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纸牌城堡弄垮了。

    这是何等的讽刺啊。我一心要维护五脉的声誉,到头来,却发现敌人才是正确的。我一切行动的立论基础,就是故宫本为真,百瑞莲是欺世盗名。现在一下子完全颠倒过来,我该怎么做?

    一个念头跳进我的脑海:“你可以什么都不做。”

    对呀,我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把“天下一人”的徽宗真迹公布出来,完全不提单丝、双丝的事情,不就好了么?刘老爷子可以松一口气,刘局、黄克武、烟烟,还有五脉的其他人,也都皆大欢喜。

    可是,这样做真的没错吗?

    我指着故宫赝品说这是真的,然后指着百瑞莲真品说是假的。这种行为,叫作标准的颠倒黑白。如果我为了自己的利益说了谎,那么我和钟爱华指斥的那个无耻伪善的“五脉”,又有什么区别?

    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坚持一些看起来很蠢的事,但这才是最难的。一次把持不住,之前的坚守就会变成笑话。我之前信誓旦旦地宣称绝不作伪,也大义凛然地拒绝用赝品拿去骗人,可我要是这么做,从此以后,再没有脸面提及“去伪存真”四个字。

    可坚持真理的代价,将是无比巨大。整个五脉,甚至整个中国古董界,都会因此倾覆,我也将彻底成为五脉的罪人,恐怕连我爷爷许一城,都不及我的罪名大。

    何去何从,我拼命揉着头发,却茫然无措。我甚至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两条腿却根本挪不动地方,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我闭上眼睛,在心里大声呼喊着:“爷爷,我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整个世界一下子变了颜色,我陷入了重重黑雾。突然间,我似乎看到远处有一道光,好似灯塔般闪亮。我朝那道光走去,走近后才看到,原来这是一朵明眼梅花。瓣分五朵,花蕊似眼,就这么闪耀着,照亮着四周的黑暗。我伸出手去,它倏然消失了。

    舞台的灯光一下子全部开启,我缓缓睁开眼睛,心潮回归平静。

    我已经做了决定。

    没那么多算计,没那么多考虑。我是一位鉴宝人,我是明眼梅花,我的眼中只该有最简单的真伪。

    我离开展台,走到麦克风前。主持人声嘶力竭地喊道:“看起来许愿已经有结果了!他即将大声地说出来!”我握了握话筒,低沉急促的鼓点,从舞台两侧响起,所有人都屏息宁气,盯着我的口形。

    我感觉像是用全身力气把声音挤出嗓子,每个字都重逾千钧:“这枚残片其上有徽宗墨迹,疑为后人所加。细察结构,属于双丝绢,与百瑞莲本相仿,而故宫本为单丝。因此我判定此片与百瑞莲本是同源所出……”

    主持人打断了我的话:“许先生,你是说,你判断这枚残片是裁自百瑞莲本吗?”

    “是。”我的语气干瘪无力,却又坚定无比。

    我还没说完,就听台下和台上同时掀起一阵巨大的惊呼浪潮,硬生生把我后面想说的话打断了。我迷惑地抬起头,看到观众们席上骚动不已,议论纷纷。我看到坐在贵宾席上的刘局和其他五脉中人个个面露惊异,心中苦笑,我辜负了他们的期望,恐怕他们现在已经在我名字上划了大大的“叛徒”二字吧。

    我再转过头去,台上的十位专家此时都在交头接耳。但最出乎我意料的是,王中治身为百瑞莲的代表,非但没有露出胜利者的微笑,神情反而极度扭曲,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抹,让五官全都挪了位。他双手死死抓住船边,两只瞪圆的双眼死死瞪着我,像两挺喷吐着火舌的机枪。

    我看向台下另外一侧,我的敌人们反应颇为奇怪。钟爱华站起身来,愤怒地看向舞台,对素姐叫嚷着什么。素姐端坐不动,只是轻轻地摇着头。

    他们怎么不像是在欢庆胜利?

    我困惑地看着这一切,有些不明就里。

    主持人高亢的声音响起:“下面,让我们重播一下大屏幕!”

    大屏幕上开始重播刚才专家点评的场景。其实所有的观众都已经看过,只有我待在草庐里,听不到也看不到。

    屏幕上的王中治正在侃侃而谈:“……专家团一致认为,倘若存在这么一枚残片,其真实性是十分可疑的。徽宗绝押迄今所见,有《草书千字文》《芙蓉锦鸡图》《池塘晚秋图》等,皆系徽宗作品。可见绝押乃是徽宗画作自题,断然不会写在别家作品上。如果残片与《清明上河图》上残墨能拼接出天下一人的徽宗真迹,则必为无知者刻意而为的赝品无疑。因此我们可以大胆地说,如果有所谓《清明上河图》残片的存在,肯定为假,与残片相证的画卷,必系伪作……”

    主持人大喊道:“十位专家一致认为,残片为假,与残片相证的画卷,必系伪作;而许愿先生认为残片与百瑞莲本相合。我认为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没有争议,故宫本《清明上河图》,才是真正的真品国宝!”

    王中治从船上跳下来,愤怒地大喊:“等一等!怎么能就这么下定论,太草率了!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我收回刚才的话!”

    可惜这时候已经没人听到他的话。隆重的音乐响起,有彩屑从天花板上洒落下来。百瑞莲本的展台灯光倏然熄灭,故宫本的展台灯光却是大亮。我看到刘局带头起立鼓掌,带动了一大部分观众。一时间大厅里掌声雷动,只有钟爱华铁青着脸,一动不动。

    我整个人完全傻掉了,这种跌宕起伏的骤变,到底是怎么了?无数疑问在我脑内盘旋。

    王中治那句分析,其实相当正确。“天下一人”是宋徽宗的花押,论理只应出现在自己画的作品上。他可以在《清明上河图》加盖双龙小印,可以题书画名,可以签题,但唯独不该留这四个字。我不是书画专家,一时间竟忘了这个细节。

    可问题是:王中治是怎么知道残片的存在?

    而且残片自从被挖出来以后,一直在我身上,他又是怎么知道它是假的?

    还有,现在这个诡异的胜利局面,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中治刚才那番话,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才说的?

    我还呆呆地站在舞台上,王中治跳下专家台,向我扑过来,失态地叫嚷道:“你为什么要选百瑞莲!你为什么不选故宫!”我任由他揪住衣领,满脑子糊涂,这一切太混乱了。王中治吼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梅素兰那个贱人给你透的底?”

    “你在说什么?”我迷惑不解。王中治继续唾沫横飞地叫嚷着:“一定是那个贱货干的,那个老*对黄克武余情未了,偷偷把计划透露给他孙女婿了,对不对!对不对?”

    这时一个森冷的声音插了进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外婆?”

    王中治一看,钟爱华不知何时爬到了舞台上,一腔怒火立刻全都扑向他:“我说的就是那个吃里扒外的老贱货!还有你这条蠢狗!全是蠢材!都是因为你们出的馊主意!现在全完了!我怎么跟百瑞莲的股东们交代?我当初怎么会把你救出来,还不如救一头猪!”

    钟爱华手腕一动,寒光一闪,王中治眼睛瞪圆,喉咙上却多了一条血线。钟爱华平静地把匕首丢在地上,伸手推了他一把,王中治发出“嗬嗬”的声音,双手捂着脖子倒下去。

    “你不该说我外婆,王生。”他冷冷地说。

    其他人已经发现王中治的惨状,专家们和主持人狼狈地朝舞台下跳去。我也是悚然一惊,急忙往后退了几步。钟爱华转过头来,嘴角带着浓浓的自嘲:“这么精妙的局,最终却败给了一个人的原则和坚持。不愧是许大哥,我还是那句话:我很钦佩你,也很羡慕你,你就是我一直想成为的那个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大声问道。

    可惜钟爱华已经不可能给我答案了。保安们已经扑上来,一下子把钟爱华按在地上。钟爱华也不反抗,任由他们把胳膊扭到背后,头颅却一直昂起来看着我,目光平静。

    “帮我扶一下外婆,谢谢。”他说。

    我扭过头去,看到无人搀扶的素姐朝着舞台走来,她双眼已盲,只能双手朝前摸索,跌跌撞撞。我走过去,抓住她的一条胳膊,低声道:“别上去了,王中治死了,钟爱华干的。”素姐浑身一颤,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干涸的眼窝流淌出眼泪来。

    钟爱华被保安推推搡搡地带出了会场,媒体们已经注意到这意外的转折,全都发了疯般的涌过来,把镜头对准王中治和被押走的钟爱华,舞台上一片混乱,暂时没人会留意我和素姐。我看着这个不幸的女人,心中无怨也无恨。

    我低下身子,把钟爱华被带离会场的消息告诉素姐。素姐闻言抬起头,无神的双眼在我面上扫来扫去,终于叹道:“命,这就是命。”

    “我不明白。”我一动不动。

    不用我再继续追问,素姐知道我的疑问是什么:“让我来解答你的疑问吧。事实上,你的事情百瑞莲全都知道,从头到尾。”

    “哦?”这大出我意料。

    “钟爱华在第一次拜访戴海燕的时候,就已经在宿舍里安放了窃听器。”

    我暗暗骂了一句,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我们的谈话,钟爱华全都听得清清楚楚。我说他怎么后来不缠着戴海燕了呢,有我们帮忙问话,他可省了不少力气。

    “不止是戴海燕,后来的刘战斗、樊波、图书馆,你接下来接触到的每一个人,百瑞莲都跟进了。”

    这三个人里,刘战斗对我怀恨在心,樊波家境贫困,图书馆嗜钱如命,百瑞莲想从他们三个那里打听事情,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不过这份名单里没有大眼贼,他关在监狱里,可不是能轻易接触到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从这些人处获得的情报,加上素姐本来就是豫顺楼之战的亲历者,他们只要稍加分析,就能推测出《清明上河图》和《及春踏花图》之间的关系。

    “你前往燕郊,百瑞莲也有人跟着。所以你手握残片的事,他们一直清楚得很。”

    我背后一阵发寒,好家伙,我自以为行事机密,没想到人家早就看了个通透,从头跟到了尾。

    我再细细一想,陡然领悟道:“所以你们把我绑到九龙城寨是假,将残片调包是真!”素姐点点头。她点透了这个关节,我立刻就想明白百瑞莲的盘算了。

    素姐说,他们绑架我以后,从我的鞋底取走了真残片,用一枚一模一样的假残片替换掉。这一枚假残片上故意勾了几道墨痕,能够和故宫本《清明上河图》上的墨痕拼接在一起,构造出“天下一人”绝押的假象。

    而素姐在九龙寨城给我讲豫顺楼的故事时,特意强调了一句《及春踏花图》上有“天下一人”的花押。这句话在我心里形成了一个强烈的暗示。

    接下来,没发觉被调包的我带着假残片离开九龙城寨,来到会展中心,并按照百瑞莲所期望的那样,把伪造出来的“天下一人”当成了故宫真品的铁证。

    开幕式现场那个“隐居草庐”的噱头,正是百瑞莲故意安排的。王中治趁我在草庐里时,先向观众们指出残片的绝大破绽,挖好了坑等我往里跳。只要我亮出残片,用“天下一人”的铁证去证明故宫本,就等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自承大错,自掘坟墓,故宫本自然也就是假货无疑了。

    这本是一个万无一失的精巧布局。我越是痛恨百瑞莲,越是想证明故宫本是真的,越是想帮五脉脱困,败得就越惨。

    可王中治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在关键时刻注意到了丝绢的异同之处,做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选择,把残片放回到百瑞莲本的身上。这样一来,王中治精心预设的一切铺垫,都反噬回来,重重地打了他自己和百瑞莲的脸,让大局逆转。

    他们千算万算,唯独没有想到,我会选择坚持真相,哪怕那真相与自己的立场相悖。

    如果说这个布局有什么破绽的话,那就是他们低估了人性。他们搬起人性的石头,却砸了自己的脚。

    回顾过去几天来的这些细节,我真是冷汗淋淋。百瑞莲的布局实在了得,我以为我只在郑州中了一次圈套,没想到还有第二个圈套等着我。从头到尾,我都在他们的算计之中而浑然不觉。只要我在舞台上对原则稍有动摇,恐怕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这些计划都是钟爱华想出来的?”我问。

    素姐回答:“是,他可是个聪明孩子,只是命太苦了。为了确保假残片看起来足够真实,他特意从百瑞莲手里的《清明上河图》上截了一片下来。没想到,这个看似保险的举动,最后却成了失败的原因……”素姐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摇了摇头,“不,换了其他人碰到这种情况,一定会藏匿不说。只有你,才会明知仇人得利,也要坚持说出真相。”

    “人生在世,总要坚持一些看起来很蠢的事情。”我正色道。“即使是最终百瑞莲会获胜,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我是个鉴宝人,眼中应该只有真伪。”

    素姐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脸颊,颤声道:“我替爱华谢谢你,至少他以最欣慰的方式输掉了。你知道吗?那孩子一直崇拜你崇拜得不得了——你没让他失望,他的梦想没有破灭,五脉,至少还有一位真正的明眼梅花啊。”

    素姐向我鞠了一躬,然后把墨镜戴上。我想上前搀扶,她却甩开我的手,向着她外孙被带走的方向摸索而去,步子迈得很坚定。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心中百感交集。

    这时刘局和其他五脉的人朝我走过来,刘局高兴地拍着我的肩膀:“搞出这么一出,还有高层内讧被杀的戏码,百瑞莲算是脸面丢尽。我看呐,几年内是别想觊觎内地市场了。干得漂亮。”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向我道贺。他们都以为我神机妙算,早早识破了百瑞莲的圈套,还反手诱使他们自相残杀,根本不知道刚才我天人交战的痛苦和凶险。

    这些赞誉,让我非常疲惫。我现在只想尽快赶到玛丽医院,烟烟还在那里等着我。

    无论如何,这一切算是结束了。五脉的危机解除,我也算是为自己赎了罪。《清明上河图》是真的,但五脉在这期间暴露出的那些事情,也着实触目惊心。至于这个古老的组织到底会不会继续转型、金钱大潮究竟会把它变成什么模样,这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舞台上那煌煌大气的汴梁画卷依然平静地摊开着,以无比沉静的气度睥睨着周遭的喧嚣。在过去的千年时光里,它无数次地见证了欲望与理想的碰撞。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它漫长经历中的一个小小片段罢了。

    我忽然想到了刘一鸣那句话:人鉴古物,古物亦可鉴人。我今天来鉴定《清明上河图》,又何尝不是《清明上河图》在考验我呢?

    希望这次考验,我还算是合格。

    方震分开人群,朝我走过来,他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仍旧保持平静的人。我冲过去,问他警察有没有赶到九龙城寨,有没有发现药不然。方震回答说:“刚刚有消息传回来,你说的那个地方,只发现地上有一摊血,但没看到任何尸体或伤员。”

    “那就是说药不然顺利逃脱喽?”我问,心情颇有些复杂。方震眯起眼睛:“老朝奉的地下势力,可不止在内地。”

    我表情猛然紧绷。这个熟悉的名字提醒我一件事,我和这位宿敌,还有一个约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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