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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回来了!回来了!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我们回家了啊!”成千上万个粗壮的喉咙吼了起来。

    唐峻耀的保安旅刚走进铁岭地界,队伍里忽然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喊声。铁岭籍的官兵们纷纷跑到路边农田里,跪在冻得硬梆梆的黑土地上痛哭流涕,把头在冻土上磕得梆梆响。“我们终于回来了。我们替那些回不来的兄弟姐妹磕头了。”

    “我们回来了!回来了!辽河呀,我又看见辽河了,我回来啦!”官兵们、难民们纷纷跑上辽河大堤面向宽阔的河面呼喊起来,“回家了,我们终于回家了!”整个队伍一下子像漫堤的河水一样在田野里流淌开来,收都收不拢。唐峻耀制止了军官们收拢队伍的企图,说:“让他们疯去吧,在咱们自己的土地上让他们可着劲儿疯吧。十五年了,十五年颠沛流离,十五年出生入死,不就盼着这一天吗?”唐峻耀说到这里,喉咙哽住了。

    他跳下马,马鞭子一扔坐到地上,不管不顾地抱头痛哭起来,哭得和漫山遍野的官兵们一样鼻涕眼泪稀里哗啦。

    查柳儿独自站在河堤上也是泪流满面。她的眼光越过宽阔的辽河遥望着河沿屯方向,心中百感交集。十五年前的往事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历历在目,恍如昨日。然而物是人非,转眼之间,半辈子就过去了。这十几年就像梦游一样,好像经历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经历过。当年匆匆忙忙地从这里逃离,现在急急忙忙地又回来了。逃离的时候她顾不得仇恨,现在她也顾不上仇恨。此时此刻充盈在她心里的只有感动,她深深地被故乡熟悉的山水,被故乡亲切的气息感动了。她也想大哭,想和跪在农田里的官兵们,和坐在地上的姑父一起放声大哭,可是她没有放声大哭,她只是望着家乡的景物默默流泪。充盈在她胸中的感动使她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不知什么时候卢招子来到了她身后,张开了他强壮的双臂,他们史无前例地当众拥在了一起,就像一对走进高粱地的东北小夫妻,丈夫拥抱着妻子,妻子靠在丈夫怀里。

    所有的人都在感动着,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关者轩。自打他到青岛奉姑父之命搜刮逆产,他就感觉到他身体内所有的细胞都活跃起来,和他现在经手的金钱相比,以前他所拥有的钱就不能算是钱了。他好像变成了一台抽水机,日夜不停地旋转起来,金钱也就像水一样日夜不停地流进了他准备的那些大木箱里。到他跟随独立旅离开青岛的时候,那些大木箱装了整整两卡车。在回东北的路上,他多次跟姑父讨论过这些财富的用途,他了解姑父心里想得是什么,于是他冷静地指挥几个士兵从卡车上搬下两只大木箱,抬到了唐峻耀跟前。

    唐峻耀眼泪巴嚓地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大木箱,终于眼泪巴嚓地想起了他的职责。他接过内侄递过来的手绢擦干净脸上的眼泪鼻涕站起来,让士兵们把木箱抬到河堤上。他站在最高的那段河堤上,命令他的士兵们打开箱盖,露出里面白花花的大洋。然后唐峻耀向他收容并且带回到辽河的难民们大声喊着说:

    “我把你们带回来了,带到了你们魂牵梦绕的黑土地上。我和我的部队到了这里就算是到家了,可是你们还没有,剩下的那一段回家的路就要由你们自己走了。在你们走之前,我要给你们每个人发五十块大洋,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也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每人五十。”

    难民们欢呼起来了,他们对唐峻耀把他们带回东北已经感激不尽了,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唐峻耀还会给他们钱,他们欢呼着向他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唐峻耀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你们有了这些钱,回家去买上点儿地,买上一头骡子,盖上几间房,好好儿过日子吧。你们不用感谢我,这些钱不是我的,是我把青岛日本人的东西卖了换来的。拿日本人的钱是应该的,他们的这些钱本来就是从中国人手里抢去的,本来就是你们的。拿去吧,把你们的钱拿回去吧!这叫物归原主。”

    漫山遍野的官兵都听到了旅长的讲话,他们为旅长的讲话欢呼起来,欢呼声响彻了田野,响彻了河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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