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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被带走的消息很快弄得满城风雨,知道即刻就要开审,大理寺门前早就人头攒动。把我们交给大理寺之后,肭仂坶带着人马离开了,只留下五十几个侍卫在门口把守。刑部金璞玉尚书、刘侍郎、御史中丞韩大人与主审官大理寺卿卢绾铭大人高坐朝堂案桌,卢大人左边一叠厚厚的案卷,右手搭在惊堂木旁,见季炀父子三人虽然戴枷,却昂首阔步,和我们一起走进大门,先就怯了三分,左右看看三堂陪审,相互间眉来眼去一翻,才猛敲击惊堂木喊到:“堂下疑犯乃季氏父子三人和丁七,其余不相干的人统统出去。”我们和家丁被众兵士蜂拥而上,打出衙门外。

    “堂下疑犯既俱有名贤,不必下跪听审,”  卢大人喊道。

    正当我们在外面和人群拥来挤去之时,一个声音喊道:“把这两人带走,”接着就有几只手把我和云心踢出人群。看时,却是四个布衣壮汉,我俩大声喊叫,把守的人充耳不闻,一起被赶出衙门的仝袤和核桀荼乌他们挤在人堆里,被把守的士兵像堵墙似的分隔开来。“叫破喉咙也没用,他们和那些士兵是一伙的,”云心提醒我,我俩只得住了口。“他们会不会是流亡者?”我小声问。“看来不像,”云心回答说。

    很快就离大理寺很远了,转过两条街,都是石头房子的白雪世界,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方位,壮汉们在挂着“来风茶楼”匾额的门口停下,另有八人在门口接应,带头的竟然是流亡者达尔干。他猛地把我俩拉过去,怒道:“核桀荼这个小里村来的混蛋,竟然放你们一马,还和季炀要去面见国王。肭仂王爷不知实情,还以为他是想复国,他只是个村野匹夫,哪有国让他复?可他也该为咱们流浪的前程考虑,”他把我和云心推进门去。留四人守在门口,四人在一楼大堂内,剩下的四人把我和云心带到二楼,找个离窗较远的位置,将三张方桌并排拼好后,沿右侧坐下。茶楼里顾客稀少,一楼两桌青年男女在吟诗唱曲,二楼三桌见来人气势汹汹,有两桌悄无声息地走了,剩一桌四人远远地坐在窗边继续旁若无人地喝茶闲聊。瘦弱的掌柜端上茶来,达尔干示意他先下去,也不管我们渴不渴,几个人自顾着海喝牛饮。

    “约好的,应该不会出问题吧!”其中一人说。

    “这是笔大生意,他们断不会爽约,再说谁敢爽约我们的神秘人老大呢?”达尔干漫不经心地转着空杯子。

    “嘘……小声,担心隔墙有耳,何况还没隔墙,”一个壮汉提醒。于是都压低谈话声。

    约半盏茶功夫后,四个彪悍的青衣人在楼上出现,大步流星过来坐在另一侧。店家同样端来茶水。

    “东西带来了吗?”达尔干问。

    青衣汉子左右看看,除了远远的窗边一桌客人之外,就再无别人,并且那几个客人正欣赏窗外雪景吟诗作赋,根本不关心别的事。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金球放到桌子中间,上面符号和我们在阅览室找到的那枚一模一样,甚至可能是同一个东西,可是它在陈永那里,怎么会落在这人手上呢?达尔干想伸手去拿,青衣立即将它收回去。

    “这幻影魔咒是真的吗?”达尔干问。

    “我们说好的一个人和一张秘符,可你却只送来两个没用的人,”那青衣人答非所问。

    “你也应该听到点消息,秘符没有得到,息灵王逃了,逵戊珥也遭了毒手,要不我们老大也不必派我出山了,”达尔干耸耸鼻尖,仿佛对什么恐怖的场景还记忆犹新。

    “逵戊珥那个自大狂,有此下场也是活该,神秘人真不应该相信他,”青衣人说着,把幻影魔咒收回怀中,“那你们带来的人就不值这个价了,另外一个你们带回去。”  他看看云心,“送去喂养番多的虎豹也瘦了点。”

    “这金球是我朋友的东西,快说他们在哪儿?”我大声喝问。

    “死了,”青衣人硬梆梆地回答,似乎被我的喝斥吓了一跳。

    “是你们下的毒手,”我随手抓起茶杯砸向青衣人的脸,愤怒地想冲过去,达尔干的手下把我紧紧抓住。

    青衣人轻轻接住杯子晃了晃,然后连同一张牛皮纸的地图放到桌上,“现在看来,只值这个价了。”

    “这是当年尤占廷藏黄金的地图,传说那些黄金富可敌国,”达尔干拿起地图东摸摸西瞧瞧,“地图是没错,右下角还有尤占廷的花印,可是地图上暗记从来未曾解开。解不开暗记,有地图何用?”

    “你的意思是……”青衣人想把地图拿回去,达尔干却把它收了起来。

    “我的意思还是那个价儿,一张没用的地图加一个幻影魔咒,然后人,你两个都带走,”达尔干回答。

    青衣人自然不同意,又要不回地图,达尔干见气氛越来越紧张,也作了让步,要幻影魔咒不要地图,但还是没有谈成。这样你争我夺,我们也没看清是谁先发作,双方竟然动起了手,我和云心被拉到墙角时已经吓得魂不附体,打斗激励,场面一片混乱,刀光剑影、桌椅满天,两盏茶功夫,达尔干他们便把四个青衣人制服在地,各各用绳索牢牢地困住了手脚。等安静下来,我才发现多了四个达尔干的手下,青衣们气得破口大骂,但也无可奈何。达尔干把金球和地图统统抓在手里,笑着将两只装满茶的杯子丢在带头的青衣人身上。“我想,价码已经变了,现在是地图和魔咒换回你们四人的性命,划算了吧!”

    “你,你,干脆杀了我们,”青衣人抬头喊。

    “也是,留着你们何用?”达尔干点头,“我这里有几粒药丸,不如吞下去,大家一了百了,”说着,就把四粒指头大小的药分给手下,手下们按着青衣人就要把药粒往嘴里灌。

    “东西拿到就适可而止吧!别赶尽杀绝啊!”  突然从坐远处窗边的四人里传来喊声,随即,一只茶杯盖飞过来打着一个手下的后背,听那人闷哼一声,仰面倒下便昏了过去,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地站起。窗边四人当中的三人手里各抱着一把剑,慢慢朝这面走来。另外一人依然背对我们坐着喝茶,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

    “恩人,”我尖叫,“是你们啊!”当然我认清楚了,他们就是在小放瓮亭救我的三个游侠,尽管变了装束,但那威风凛凛的气势完全没变。惊讶之余,那拉着我和云心的壮汉啊呀呀叫着,手捂脑门在地上乱滚,从三人那面飞来的杯盘掉楼板上摔成碎片,我和云心赶紧跑到恩人身后。

    “怎么办?”一个壮汉问达尔干,眼看还没交手就倒下两个,他们慌了阵脚。

    “叫弟兄们上来,”达尔干说着,那壮汉便吹声口哨,楼下即刻响起乒乒乓乓的乱响。嚎叫声、打砸声不绝于耳。一个壮汉嚷叫着一瘸一拐地爬上二楼:“达大……大哥,完了,楼下听曲的把我们兄弟全部打倒捆起来了。”说完便抱着脚跌坐地上嗷嗷大哭,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还边哭边呜呜咽咽数落不停。

    “我们巫姑部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达尔干猛踢他一脚,和手下往后退,准备到宽敞的地方御敌:“你们是什么人?敢管闲事。”

    “是什么人不重要,现在放下武器、魔咒和地图,”其中一个游士慢条斯理地喊,“原来是十巫部的叛党,背后还有神秘人撑腰,难怪如此飞扬跋扈。正愁无处追查神秘人呢!你们到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撤,”达尔干一声令下,六人便不顾哭喊的兄弟,往身后的窗子跑,眼看就要越窗而逃,从窗边楼梯上来的四个男女刚好把他们拦住,接着又有四人押解楼下剩余壮汉上到楼来。达尔干知道无处可逃,扑通一声跪下哀告求饶,并把地图和魔咒乖乖交到三位游士手里。所有壮汉连同四个青衣人一起被牢牢捆住,扎堆挤在二楼墙角。此时那背对我们喝茶的白衣人才站起转身,朝我们慢慢走来。

    “事已办好,请白堂主过目,”其中一个游侠抱拳道。

    被叫作白堂主的白衣人手执短剑,剑鞘剑柄工艺精美,他五十几岁模样,发冠挺挺,眉如利剑,脸峭鼻直,须髯青黑,猛抬眼唇红齿白,略展步气宇轩昂。达尔干等人见到也目瞪口呆,半晌吱不出声来。

    白堂主再次对三位游士抱拳鞠躬致谢,吩咐后面上来的手下把抓住的人统统带走,然后转身细细打量我和云心,略微点点头说,“想不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相遇。”

    见过白堂主和三位游侠,游侠告诉我,在放瓮亭发生动乱之前,他们的线人探听到,有一个木箱从角狼之野送出,里面……我的两个朋友恐怕已遭不测,要我务必坚强起来。

    “我已经知道了,”我告诉游侠我们在灵云寺的遭遇,“可我不相信那是真的,就像我不相信十个太阳曾经在扶桑树下洗澡那样,我坚信他们也能逢凶化吉、平安无事。”

    店小二唐忠匆匆爬上楼来,说肭仂坶率大军正赶往茶楼,而申虞公的部下希布克也似有所动,情况紧急。

    堂主吩咐三位游侠留下,其他人将达尔干等俘虏带到约好的地方,事件平息之后好生从他们那里审问出神秘人。于是八人把达尔干等人押下茶楼离开了,唐忠也下楼去,剩下我、云心、三位恩人和堂主。我也不知道那允川堂是什么来头,不过相信他们不是坏人。游士把地图和幻影魔咒给堂主,堂主拿起来看了看,随即叫游士收好。

    “这是什么地图?”因为想到龙涎庄也发现过金子,并且那些金子刚好也有尤占廷的花记,我出于好奇,冒昧地问。

    “尤占廷藏金子的地图,相传这些金子数目多得惊人,分别藏在四个地方,其中一个便在黑齿国境内,但无人知晓具体位置。地图需要弄明白暗记才有用,不过既然有了地图,暗记迟早能破,”一个游士回答。

    我闭口不说龙涎庄找到金子的事情,想来他们也应该不会知道。

    唐忠又气急败坏地跑上来传达消息:“肭仂坶的军队快到前门了。”

    “季大人的案子呢?”堂主问。

    “三堂会审,严刑拷打,若季大人不招供,他两个儿子就会被立即处死,季大人迫于无奈画了押,谋反罪便已坐实,大理院三堂官员们当堂匆匆定案,即刻押赴驿马坡,酉时三刻就要开斩。”

    “酉时三刻?”堂主惊问,“迅雷不及掩耳啊!”

    “得赶快,否则只能去收尸了,”小二算算时间。

    “父子三人?”其中一位游士问。

    “是的,还有丁七,罪名是同谋共犯。还有更耸人听闻的……肭仂坶的手下把季家抄了,家人三十余口也尽数押去刑场,待时辰一到满门斩杀,现场家人和百姓哭声沸腾。”

    “不好啦!”掌柜冲上楼,“肭仂坶已经在前门等我回话,趁他还没围住小店,你们快从后窗走,我已在窗下搭好梯子。”

    “你们二位也一起走,”堂主喊。

    “我在前面拖住他们,快,”掌柜已经打开后窗,两位游士一个抱着我,一个抱着云心,轻轻跳到楼下满布脚印的雪地,堂主迅速攀下楼梯,为了不被察觉,最后离开的游士把梯子拉上去放好,站到窗台外,反手关上窗户,才纵身如燕子般跳到地面。我们刚跑过房后石墙隐蔽处,茶楼便被重兵围得水泄不通。但据后来了解,掌柜单顺和那店小二唐忠当场死于兵士的乱刀之下,因肭仂坶一无所获,下令把茶楼和二人尸体烧得干干净净。但我们没时间在墙后等到悲剧的发生,也无法去阻止他们。

    “走,”堂主说完,带头钻进墙后的秘巷。

    “到哪儿?”我问。

    “劫法场,救人,”一个游士头也不回地回答。

    “就我们六……”云心惊讶不已。

    “是四人,”  一个游士说,“你俩去看看热闹而已。”

    绕过几排石屋之后,我们挤进另一条大街如潮水般往法场涌去的人群,身后两三里远的茶楼上空便冒出滚滚浓烟,接踵摩肩的人群顿时混乱了,有往浓烟处跑的,有继续往法场的,对冲对撞、推推攘攘,把个街道堵得寸步难行。突然街的另一头锣声振宇,步履隆隆,两队铁甲严实的士兵只把人们往两边赶,人推人、人踏人,伤者不计其数。逐出的中间空道随即开过步子划一的大队人马。“是琮项宇将军的人马,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旁边的一个老者自说自问。“你还不知道吗?出大事儿了,”一个年轻人声音更低地告诉老人,“肭仂坶王爷早已经和申虞公的势力串通好,以季氏家族的死为信号,里应外合,起事推翻黑齿国王——他的哥哥肭仂袓班,他借用申虞公的势力夺取王权,申虞公也借机在黑齿国立足以便南下。”老者赶紧拽拽年轻人衣袖,“这可是造反啦!小声些,当心惹来杀身之祸。”“看来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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