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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下面的人发现,我也就不会害怕他们早已经布下的天罗地网,早早地去和两位朋友为伴,那是件多么令我高兴的事情。我正准备对他们大声喊:“不用请了,我就在这里,”灰雀仔把我的嘴捂住,我才想到旁边无辜的他,赶紧对他说,“你快走吧,我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乞丐,快走,我不能连累你。”“我不走,要就一起被抓,要死我也不怕,”灰雀仔回答。“同生共死还不是时候,你得赶紧去通知飞鸡爷爷他们。”灰雀仔看看我,也想到这层,无奈地准备动身。“快!”我说。“我会来救你的,”他回答,正往下爬时,突然出现逵戊珥的一声喊:“抬进来。”

    “抬进来?”我和灰雀仔都惊住了,什么抬进来,我又往外面看,只见六个人抬着一个木架笼子,里面锁着一个衣服破烂,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人,他低垂着头,显然已近昏迷。

    “等等,”我招呼灰雀仔,他重新爬回来,和我一起往外看,因为我们听到胖老板说:“就是这个假装成小乞丐的人。”确定我们是误会了,他们没发现佛眼里面的两双眼睛。

    “请出来吧!”  和尚靠近笼子,透过木架的空隙看那人,笑着说,“还没死。”

    “没有,不管我们怎么用刑,他都死嘴壳子硬,不肯透露半点,”  逵戊珥吩咐手下把犯人从笼子里拖出来,一盆凉水泼在他头上。

    那人抬起头,微微睁开双眼,孱弱无力地看着和尚说:“你不是了凡住持,你不是了凡住持。”

    “林秋,”我差点大声喊出来,“怎么是他。”

    “什么?你认得他?”灰雀仔问。

    “嗯!”我点点头,“龙涎庄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犯人正是龙涎庄的林秋,离开之时他还送过我,如今却身陷囹圄。

    正在我猜疑之时,那和尚笑着退了两步:“你说得对,我真的不是什么和尚,”说着他放下佛珠,解掉袈裟,把帽子也摘了,然后慢慢剥离那头顶和人皮颜色一样的头套,这个过程中我甚至惊讶地看到那头套下面竟然是一幅骷髅头,我相信别人看不见,因为他们没有现出惊吓的表情,连灰雀仔也没有。但我看到了,那转瞬即逝的恐怖一幕。他的头套取下之后,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

    “息灵王,”林秋大惊失色。

    和尚举着那块金子问:“现在你可以招了吧!”

    “实在没什么可招的,那金子不是我的。”

    “你胆敢在大人面前还狡辩,真是不怕死的东西,”胖老板说,“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你,这小骗子。”

    “把我处死吧!”林秋显得非常绝望,“别让我受息灵的酷刑。”

    “哈哈,你也知道会受刑不过,就应该快点一吐为快,”和尚劝道。

    “我只是到城里买点家用,其它的真不知道。”

    “刚开始你说从林泉过来,可是我派人去打听了,林泉根本没有你这个人,再说林泉离这儿相隔两个镇,需要穿过两个镇来买东西,你要买的东西想来也很重要吧!”逵戊珥说。

    看来真该我出场了,既然事是因我而起,如今又连累别人,我不能再龟缩起来看别人替自己受苦。于是对灰雀仔说:“我要下去面对他们,你找机会自己回去通知飞鸡爷爷和一帮兄弟们,记住,事关重大。”说着就往下走。“你要救他吗?”灰雀仔问。“我就是那个买包子的人,事情因我而起,他已经深受牵连,我不能再把他害死。”“嗯,那你保重,我会想办法救你们的,千万,别放弃,对什么都,”灰雀仔说着,竟然有些难过地滚下一滴泪来。“不会放弃,你回去之后把我的包找到,帮我带好,”我说。“好,重逢的时候再还你,”灰雀仔有些不舍地看看我的脸,轻轻地将手抚着我的额头慢慢滑下来,“我离开时学三声耗子叫,你就知道了”。他目送我爬到地上,我轻轻钻进地板下面,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周围,也再看不到灰雀仔。

    钻出墙板,发现并没有守卫,除了还在飘扬的大雪,四周和来时一样静得出奇,小心翼翼地穿过竹林,守缮堂里的光亮刺刺地从窗户照到前面的空地,那空地上已经多了好多拿着兵器的护卫。装着两颗人头的箱子还放在门口。从竹林尽头边上的围墙下走过去,那里正好不被院子里的人发现。翻过围墙,我便来到守缮堂外面的院子边,没有光,隐隐的雪反射出门口的一个守卫,周围并没有其他人,我轻手轻脚来到门前。

    “谁!”守卫喊。

    “我。”

    “从哪里来,何事?”

    “铁蛋街,我要见逵戊珥大人,事急。”

    守卫仔细看看我,一副乞丐模样,又没带兵器什么的,“去吧!”然后帮我把围墙的门推开。等我进去之后又急忙把它关上。

    这样我又回到守缮堂门口,院里的人见到我,都站起来。听说要见逵戊珥大人,有人便去通报。快进门里,经过放着人头的箱子旁边,我不敢转头去看,怕忍不住大哭,通过余光,我看到两人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那么坚毅,仿佛在叮嘱:“坚持,别放弃。”“等等我,很快我就来了,”我想,推开了守缮堂的大门。

    “是个小乞丐,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和尚见我进来,有些惊讶地问,他已经套好头套,并把佛帽也戴好了,看不出一点破绽。

    “跟在逵戊珥大人后面来的,”我说,心里没有丝毫恐惧。

    在场的人们都打量着我议论纷纷,但感到更尴尬的还是逵戊珥和胖老板两夫妇,因为他们显然是已经认出我来,而之前又保证说化成灰都认得。在他们卑躬屈膝朝见的大人面前出丑,想来也不是件好受的事情。

    “放开他吧,我才是那位使用金子的人,”我赶紧喊到,怕他们会因为掩盖错误而向和尚矢口否认我才是真的,想起他们说过和尚曾在霓河边与我相遇,便赶紧对自称了凡的和尚说,“仔细看看,我才是你在霓河边遇到的小乞丐”。和尚看了看,点点头。

    逵戊珥和那两口子自然无可辩驳,“小和尚,也算你有良心,不愿别人替你受罪。那金子是怎么来的,我想你也看到不招认的后果了吧!”

    林秋想来也是认出我了的,他十分惊讶,但眼神中似乎在告诉我千万别把金子的来历说出来,其实如果能说,他自己便说了,不用等到现在,再者,从和尚他们对尤占廷的关注,我也知道秘密的重要性。但我没那么傻,要等到挨了鞭子才开口。便昴着头装出大义凛然的样子,“这有啥紧要的,又不是什么大秘密,金子只是我当和尚时存的私房钱,逵戊珥大人也知道,我还用私房钱救过同伴的命呢!”

    “这到是事实,”逵戊珥叫起来,“那你在的是什么寺,都有多少这样的金子?”

    “樵夫岭上一个叫‘茅草窝’的小寺庙,原本这样的金子多着呢!是我们小师弟在寺后面的山上挖到的,我就偷偷藏了一块,后来风声走漏,寺里遭了强盗,那些强盗抢走了金子,也放火把庙烧个精光,我们的破窝便败落了,我才下山来做乞丐,”听起来我编得真假难辨,至于樵夫岭,我还记得刚到放瓮亭时逵戊珥的手下说的话,那茅草窝就和故事一样便随口而出。但我说得入情入理,在场的都信以为真,即使他们去核实我的话也需要一段时间,我便可以争取机会想办法脱身。林秋听我说完,眼神中的担忧终于消失了,他暗中松了口气。不过他也是十分的机灵,假装从来就不认识我。

    “这下你们冤枉了我,我不要求赔偿,但至少应该把我放回家吧,家里人都还在等我回去呢!”林秋说道,他很快恢复了精神。我猜他从龙涎庄大老远跑来,一定是办什么秘密的大事,也希望他就此解围离开。

    逵戊珥和周围的人看看和尚,他们在等他决定,和尚没多少犹豫,便答应了林秋的请求,正在他快走到门边时,门重又开了,一个大汉走进来,边走边喊:“等等,怎么就放了,他还没交待事情。”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天在街边下棋,还被我赢走六个铜钱的马大爷。这会儿都凑齐了,我心下想。灰雀仔也应该回去了,可是我老听不到耗子的叫声。

    “我没什么好交待的,”林秋回答,显然他在急于脱身。

    “好吧!”马大爷转到他面前晃动着身子,“好吧!那我问问你到是无妨,你既不是四处流浪的乞丐,也不是满天下行走化缘的和尚,怎么从那么远的龙涎庄上绕来呢?天都知道严冬不出门,更何况龙涎庄这个南方弹丸之地,没有特别的事情,谁愿意顶着风雪到处走,你到是说说。是不是黎老伯又出了什么花样?打算暗中勾结外边势力,对什么人下手。你莫不是他派出来的偏差?我看你还是乖乖的交待吧!”马大爷伸出左脚,那条裤腿却是被烧烂了个大洞,他伸手抠了抠露出洞外的腿肉,解痒地露出笑来。话音刚落,几个人又蜂拥而上把林秋押回去。

    “唉!既然你们都探得实情,又何必问我?”林秋回答,“也罢,也罢,这罪我是受够了,现在也包不住,就坦白了吧,希望在各位大人面前得到从宽的机会,”林秋显得有些无奈地开始坦白,“的确是黎老伯派我出来找凿雍凿昴父子,和他们联系上,然后约好时间地点,黎老伯要与他们密谈。”

    “什么事情?”和尚问。

    “如果老伯告诉了我是什么事情,我直接代口传达便得了,又何必要再约定时间来见面呢?”林秋解释。

    “想来也是,”  逵戊珥点点头,恶狠狠地喊,“那你找到他父子俩了吗?你们什么时候在哪里见面?”

    “只和凿昴相遇了,”林秋坦白。我暗中却想,原来他竟是如此不堪相逼就成了叛徒,怎么受得重任,黎老伯信错了人。又想若是我落到这个地步会怎么样呢?当被打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是不是也同样会失去意志。于是我心里更多的是对他的处境的同情。

    逵戊珥也点头赞同着继续问林秋:“约在哪里,什么时候?”

    旁边的手下见他犹豫,狠狠地拍拍他的头,还有人举起了鞭子。“我说,我说吧!”林秋看着那还带着血丝的皮鞭,恐惧地连连点头,“约了明天午时三刻在武潭口见面。”

    “都有些什么人?”和尚追问道。

    “应该是黎老伯的两三个助手和凿昴吧!我到现在都还没看到凿雍,估计明天也不会到场,”林秋赶紧回答。

    “这么说黎老伯也来放瓮亭了?”和尚问。

    “这我不太清楚,想是已经来了,但我只负责传信,其它事情他没吩咐,我也就没有试探,”林秋回答。

    “哈哈,那么说来凿昴也没告诉你,两父子还没到小放瓮亭就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七零八散,要不是他跑得快,正和那父亲一起在地牢受罪呢!不过你们很快就要和他待一块儿了,”  逵戊珥大笑起来。

    “这下可好,”  马大爷附在和尚耳边说,露出阴狠的笑容,“借此机会把凿昴父子和黎老伯一网打尽,布下天罗地网,那凿昴一旦落入我们的势力之内,插翅也难飞走。”

    “既然要见面,凿昴定会有备而来,得有万全之策。不过他迟早也会主动找上我们,为了他的父亲,这下不需要他主动了,我们给他送去,不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吗?”和尚细细考虑了一下说。

    “这是北方城市,我们的地盘,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再想想,他们既然是密谈,不会大张旗鼓,人头上自然就落败下风,”逵戊珥说,“我早就想亲自把凿昴抓住。武潭口必将是凿昴的藏身之地。至于乌院那面,我把手下安排过去。”

    “那这面我就派兄弟们来保护你去见凿昴和黎老伯,好歹我也有一帮兄弟可用,趁此时让他们大显身手,”马大爷说。

    逵戊珥点点头:“我们手上还有三个人质,至少其中两个他们是不会不顾的。”他看看我,似乎在想,“只怕你就没那么幸运了。”

    “好了,现在各自去安排吧,时间不早了,布好网,明天有个不错的收成,”和尚说时,那佛像里面又出现些响动,几只耗子叽叽叫着追打一阵。我知道那是灰雀仔要离开了,希望他把消息传达到位,对即将发生的灾难伸出援助之手。

    和尚命令把我和林秋押到地牢去,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人突然推门进来,是逵戊珥的一个手下,他附在逵戊珥耳边低语几句,那逵戊珥赶紧跑去与和尚耳语,和尚点着头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之后,他们都看着我哈哈地笑。我感觉到大难临头。果然和尚不温不火却是更让人心惊胆颤地说:“原本要严厉审问另一个犯人,他对在座的各位连篇谎话简直是一种侮辱,我们要把钢刀和烈火加在他身上,”然后他告诉大家,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只是我信口开河编来哄鬼的故事。他们要对我在酷刑之下重审。

    我的心一下揪紧得喘不过气来,不过也立即变得坦然,因为那样我就可以很快去和陈永、刘富宽两人相见了。

    “不过现在已经很晚,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把所有鸟儿全收到笼子里面,我们再挨个儿地审问吧!但是死罪可暂时免去,活罪却是难逃,”和尚从怀里掏出一只黑色瓶子递给逵戊珥,让他给我灌下。

    林秋脸色立即阴沉下来,摇着头示意我千万别喝,但逵戊珥和两个手下已经来到我面前,准备把我压在地上,逃是逃不了的,与其难看地被他们灌进肚子,不如我大方接过来喝了,也更有英雄气概。便喊到:“我自己来,不就是毒药吗?”我抢到手里,抬头一饮而尽,边喝边想到寄托在灰雀仔身上的希望,所有人的性命都靠他了,也想到陈永他们的悲惨结局,其实想到的很多很多。喝完之后,我把瓶子扔在地上。那和尚笑着点点头说:“爽快!”

    我看看佛像的眼睛,想来灰雀仔已经往阎王炕去了吧!可就在我内心升起一线希望之际,门又开了,三人推搡着灰雀仔吵吵嚷嚷进来:“在院门外抓到这个小乞丐,鬼鬼祟祟的。他说是白天才到城里,没找到住宿的地方,便跑寺里来避风寒,听到这面有响声,想过来看看,便被抓住了,”和尚命令把他和我们一起关进地牢,等明天的事情过了再一一审问。

    这下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绝望。

    守缮堂后门出去,没有点火把,借着雪光,我们走进后面院子,从佛像柱子边的一道暗门进去,石级九步一拐,每个转角的墙上都插着火把,忽闪忽闪的光昏暗地映着斑驳的石墙上的道道血迹。每下两层阶梯,便有一道紧锁的大铁门,拐了八次才到底,一条长廊往黑暗深处伸去,长廊和梯子间横着一潭非常深的黑水,水面漂着几具人骨架,也许是想要逃出去的。逵戊珥拉下墙上的一个手柄,一道狭窄的铁桥从这面慢慢放下,搭在黑水两岸,由于长廊里面漆黑无光,逵戊珥从墙上取下一只火把,和手下把我们三人押着过了铁桥往底里走,借着火把昏暗的光芒,长廊两边的铁栏映入眼帘,那是很多坚不可摧的牢笼。霉腐臭味和血渍的石头地面,使我们头晕目眩,有那么几次我差点呕吐出来。

    我数着铁栏的数量,经过两侧各五十个牢笼之后,逵戊珥和手下把我们推进最里间空的笼子,再把大锁锁起来。“别妄想逃得出去,那入口的黑水会化掉你们的血肉,直到只剩一副骨架,”他说完,带着手下匆匆离开了。随着他们的脚步远去,两边的铁笼里响起巨大的骚动,叫喊哀嚎声,还有人摇动铁栏发出当当声响不绝于耳。但随着铁桥被收起的咣咣声之后,喧闹随之沉入这个无尽黑暗的活死人墓。

    就在我们三人被关进地牢之后,逵戊珥和息灵王了凡和尚、马大爷三人再聚头商议,对第二天的作战布局重新进行了调整,由马大爷带领他的人去围剿别山乌院,将乞丐一网打尽。而逵戊珥对付凿昴和黎老伯,四更十分,人马也已齐集,在灵云寺后山隐秘的坪地待令,简单的誓师宣言之后,逵戊珥带着他的五百人兵团往武潭口埋伏,马大爷也率领三百多人向别山乌院秘密进发。

    灵云寺后的守缮堂这一片本来就人迹罕至,前院和中院的和尚们几乎不涉足后院,又加上灵云寺长年以来形成的规矩,那些和尚们熄灯后便不出大门半步,大雪飘飞的夜晚更不可能改变这由来已久的习惯。于是后院的职守早被了凡和尚暗中调换成了自己的手下,这一夜发生的事情自然就密不透风了,寺院的主持方丈哪里听得到半点响声,还早早地就吩咐和尚们把第二天了凡和尚要在乌院讲佛法用的物料器具一应准备周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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