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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柳长锋最终还是将汇报材料重新写了一遍,恭恭敬敬交于洋手上。于洋倒也没急着看,温和地笑道:“我就说嘛,有啥事能难得住柳市长,市长大笔一挥,不就啥问题也解决了。坐,我给市长来杯好茶。”说着打开柜子,张罗着给柳长锋沏茶。

    柳长锋心里一松,任何时候,捕捉细节都是很重要的。官场上的亲疏还有好恶往往都体现在细小的动作上,甭看一杯茶,让秘书泡跟领导自己亲手泡决然不一样。柳长锋跟于洋接触时间也不算短了,细想起来还从没喝过于洋亲手泡的茶。于洋这个人,难琢磨得很,有时表现得跟你很亲,啥玩笑也跟你开,还故意将一些不该泄的密泄给你,让你心怦怦直跳。有时却正正经经板着个脸,一点不带表情,让你猜不透他是要帮你还是想暗算你。对不起,柳长锋用了暗算这个词。在柳长锋们眼里,纪委这帮人尤其于洋等领导,干的就是类似于暗算的营生。一伙专毁别人前程的人,这是柳长锋私底下对于洋他们的评价,但在这里,柳长锋绝不敢这么想,更不敢将想法流露在脸上。他盯住于洋笑,脸上堆满虔诚。于洋亲自为他泡茶,柳长锋有点受宠若惊,同时也松下一口气。看来这次“治裸”也不是多么严重一件事,说不定喊喊也就过去了。形式总是大于内容,这是柳长锋从政多年的一个经验。风声大雨点小在别处可能是病态,在官场却是常态,而且大张旗鼓要做的,最后往往都是不做的。真正要做的,在你听到风声前就已做了。这么想着,他将收紧的身子慢慢放开,从容了许多。当然,柳长锋对这次交上来的汇报材料相当有信心,他在材料里基本是按要求,向省委尽可能详细地汇报了妻子、儿子儿媳在国外的情况。这是连续两个晚上斗争的结果。某些事不能遮掩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不遮掩。遮掩了被动,不遮掩反而主动。至于汇报上去怎么办,他想暂时应该不会有问题。那两个晚上他掰着指头算了算,从省里到海州,妻子儿女出去的,人数绝不下两个巴掌。市里有朱天运,不管他老婆以啥名义,反正也是出去了,没在身边这是事实。政府这边还有两位,也都是这两年陆续办出去的,还在几位正在偷偷摸摸办。省里更多,单是省府这边,就有两位副省长。罗副省长虽然没有家属子女在国外,但有一个秘密,别人可能不知道,柳长锋却偏偏知道。也正是这个秘密,才坚定了柳长锋把一些东西写进汇报材料里的信心。是的,他写进的只是一些,而非全部。这个世界上,没谁傻到把自己的全部写给别人,柳长锋还没老实到一动员就把啥都向组织交底的份上。

    他端着茶杯,表情丰富地看着于洋。于洋这天也显得大气,没有板出他的纪委脸,也没表现出居高临下的态势,客客气气跟柳长锋说了会话。这些话都跟“治裸”无关,都是面子上能说的。无非就是几位老领导的身体,还有什么药降血脂最管用,吃什么鱼对心脏有保健作用等。聊得差不多了,柳长锋起身告辞,本来他坚持着坐下去,是想探探于洋的口风,多少能探一点都行。但于洋嘴巴太紧,态度虽然热情却是正事不沾半个字,尽河里海里的乱扯了,也觉无趣。而且于洋这里不能久留,久了别人会有想法。于洋也不挽留,客客气气将他送出来,态度比那天好出许多。这就让柳长锋又多了点安慰,看来真是虚惊一场啊。早知如此,第一次就该老老实实写了,何必折腾。正这么想着,头一抬,猛地看见两个人走过来,从电梯口往于洋办公室来。其中一张面孔柳长锋真是太熟悉了,原住建厅重点项目办公室主任谢觉萍!一个曾经风姿卓越令无数男人想入非非夜不能眠而今却有点憔悴有点枯萎的女人。她怎么会来这里?再往谢觉萍身边看,柳长锋的目光就更惊,陪谢觉萍一同来到于洋办公室的,竟是他的死对头,曾经的政敌、现任住建厅纪检组长的卢广宁。

    幸好离柳长锋不远的地方就是公用卫生间,柳长锋想也没想,几大步窜过去,一头钻进了洗手间。刚才已经舒展开的心立马拧紧在一起,头上莫名地已经有冷汗了。

    回到市政府自己的地盘,柳长锋心还是忍不住怦怦乱跳,跳得他都要拿速效救心丸来强行压制了。连喝两杯凉开水,感觉呼吸畅了些,赶忙拿起电话打给肖庆和。半天,肖庆和接了,柳长锋强抑住内心惊慌,声音嘶哑着说:“是肖处长么,我刚才去你那儿了?”肖庆和声音很低地说:“是吗,我咋没见到市长?”柳长锋说:“我去办了件私事,没敢打扰处长。”肖庆和笑笑:“这地方也有市长办的私事啊?”柳长锋干咳一声,道:“庆和,我在你们楼上看到一个人,这事好蹊跷啊。”肖庆和问是谁,柳长锋就颤颤惊惊将谢觉萍的名字说了。肖庆和那边突然就没声了,静半天,才听他说:“是她啊,这事是有些蹊跷。”

    “庆和,你告诉我,她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这个嘛,我也不大清楚,我这阵手头有事,要不这样,等我了解清楚,再跟你汇报,好不?”说完,肖庆和突然压了电话。

    肖庆和这个电话压得太绝情了,至少应该安慰安慰柳长锋,只言片语也行。可没有,很果决地就将电话压了。柳长锋更是心乱如麻,迫不得已,又将电话打给罗副省长秘书苏小运。苏小运这天倒是清闲,副省长罗玉笑到北京开会去了,没带他,此时正借着写材料的名义在宾馆跟来自家乡洮水的一位妹妹热活呢。听了柳长锋的话,苏小运哈哈大笑:“我说柳老板,你咋也成惊弓之鸟了,逃的是骆建新,你柳大老板瞎跟着起什么哄。”

    “不是呀大秘书。”柳长锋几乎要哭,电话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好像是把哪儿烫着了,其实是苏小运在洮水妹妹奶子上狠狠掐了一把,把人家掐痛了。苏小运喜欢用这种尖利的方式对付身边的妹妹,那些妹妹们往往在跟了他一段时间后遍体鳞伤,有的因实在忍受不了,迫不得已地离去。苏小运才不管呢,难道副省长秘书身边还缺妹妹?这些年单是洮水一带找上门来的,就足够他解闷儿。

    “大秘书啊,这次你可得帮帮大哥,大哥心乱得不成,饭都吃不下了。”柳长锋又说。苏小运仍旧笑着,一点也不急,笑了一会,慢条斯理说:“我说柳老板,你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会这么点小动静就乱了方寸吧。要真是那样,可让我小瞧了。”

    “不是,真不是,问题是那个女人怎么能出来,她不是还有五年吗?”柳长锋脑子里完全塞满了谢觉萍的影子。

    “人家已经蹲了一年半,够惨了,再蹲三年人老色衰,做人不能太残酷是不是,好歹人家也是一方红人啊。”那边又响来一声尖叫,柳长锋这才知道,苏小运的心思根本没在他身上,半天援白求了。遂叹一声,收了线。不过很快他就收到苏小运一条短信:谢是老板让放出来的,别多想,淡定。

    是罗玉笑让放出来的?柳长锋又是一震,感觉自己的思维断了线,理不清这乱哄哄的现实了。后来又想,管它呢,不就一个谢觉萍,出来又能咋,难道还能把他咬进去?

    骆建新出逃卷起的风波很快过去,朱天运他们按规定将报告交上去后,上面突然没了动静,既没有找相关人员谈话,也没见更严厉的政策下来。仿佛真就像一场风,刮刮就完了。朱天运心里纳闷,但又不敢乱打听。这天他跟省委秘书长田中信坐到了一起,两人为一项目的事碰头,谈完正事,朱天运拐弯抹角说起了这件事。田秘书长先是不接话,朱天运说时,他笑吟吟的沉默着,装出一副与已无关的样子,后来见朱天运真被这事困住了,开口道:“这件事铭森书记到底怎么想,目前谁也猜不透。按铭森书记的风格,早就该雷厉风行地查了。可最近一点动作都没,令人好奇啊。不过我还是多一句嘴,如果可能,还是让嫂夫人回来吧,你跟他们不同,犯不着在这事上受影响。当然,我自己也面对这个问题,也在犯难啊,我老婆她”

    田中信说一半,不说了,低头做沉思状。

    朱天运的头也垂下,他承认田中信是在跟他推心置腹,也是真心为他好。但是,他做不到啊。他已经跟萧亚宁打了无数通电话,希望她能为他着想,将儿子安顿好,抓紧回来。萧亚宁根本听不进去,她说自己又不是移民,怕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萧亚宁堂堂正正,就是陪儿子读书,哪条法律规定母亲不能陪儿子读书了?还说省委真要查,她回来跟铭森书记解释。

    解释管用吗,你萧亚宁有资格跟铭森书记解释吗?这是政治,不是居家过日子,更不是夫妻之间理论!政治最大的特点就是别人认为你在做什么,企图要做什么,而不是你自己强调在做什么。别人认为你黑时,你已经很黑了,你自己就是扒光了让人家看到全身的白,也早已无济于事!

    “有难度是不是?”田中信见他低头犯难,低声问。

    “岂止是难度,简直就不可能,我这个老婆啊——”朱天运苦叹一声。田中信轻笑道:“书记是性情中人,爱老婆爱孩子,这谁都知道。不过这种时候”

    “我知道,秘书长的心意我领了,我回去再努力一把吧,首长面前,还望秘书长能多多美言。”

    “咱兄弟之间,不说这些,该怎么做,我心里明白。你也要注意身体啊,最近怎么看上去又瘦不少?”

    “没老婆的人都这样,你说我图个啥啊,一个人单枪匹马打拼,饭得自己做,衣服得自己洗,这日子过的。”

    “千万别动歪心思,你老兄要是动了那种心思,我可不饶你!”

    朱天运一听田秘书长把话听错了,以为他发这番牢骚是给自己胡作非为找理由,忙正色道:“别乱想,那种事我做不出来。”

    朱天运真不是那种人,从政多少年,女人问题上他几乎没犯过错误。这点别人不信,田中信却十分信。以前两人开玩笑,田中信还坏坏地说:“找个年轻妻子就是好啊,三紧,钱袋紧,裤带紧,鞋带更紧。这个经验应该推广,让干部们少犯错误。”朱天运当时纳闷,前两个能理解,鞋带这个理解起来有点费劲。田中信一语双关道:“我们的鞋带都是系在别人鞋上的啊,自己哪会走路,都是跟着感觉走。”这话有点深刻,朱天运没敢再多言,但田中信这番玩笑话还是让他深刻地记下了。不往钱袋里乱装钱,不乱冲女人当金矿,不给人家当银行,不轻易让女人解掉裤带,不上错床,不随意掉头跟别人走,把鞋带系在该系的脚上,这些要是都能做到,你在官场就是圣人了,谁也奈何不了你。可是谁知,话说完没多久,田中信自己就犯了错误,还是大错误,那个叫美美的女孩子,差点让他翻船。

    看来谁都是能认识到,却很难真正做到,这就是我们成不了圣人的缘故。

    不管怎么,骆建新一案,还是在朱天运心中敲响了警钟。自己能不能被算做裸官暂且不说,作为市委一把手,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紧跟省委的步子,跟省委保持高度一致。这天他把自己的副手、海州市委副书记何复彩叫来,了解过问作风建设年活动的进展情况。一开始朱天运是想让组织部长或者纪委书记赵朴分管此项工作,后来忽然想起何复彩,暗自惊讶一声,怎么能把她忘掉?

    何复彩今年刚满50岁,官场上的女人你是很难看出真正年龄的,不是保养得好,而是有两样东西一直模糊着她们的年龄。一是恭维,女人当官,得到的恭维远远多于男人,尤其年龄方面,几乎每到一处,都能听到好年轻啊好有气质啊之类的肉麻话,这种话听久了,会有奇妙作用,会让女人们真的陷入一种忘我状态,真以为自己永远处在十八岁。二是官场每时每刻都要求你有态,或者说派。因此你总得端着,总得表现出跟别人不一样,你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腔调,举手投足,甚至坐下来的那个坐劲儿,都强迫着你要像官,必须像。所谓的正襟危坐,昂首阔步,步态庄重,声音洪亮,一多半是用来形容他们的。何复彩长得年轻,天生的,修炼更是到位,所以你就无法把她跟五十岁这样的年龄联系起来。就连朱天运也会偶尔忍不住开开玩笑:“你不像是副书记,倒像是书记他女儿。”何复彩夸张地哦一声,马上就反驳:“天下有这么年轻的爸爸啊,那我可是福分不浅。”听听,书记跟副书记,一唱一和就把恭维做到家了。

    何复彩恭维朱天运是礼貌,朱天运恭维何复彩,却有别的原因。

    何复彩简明扼要,将工作情况做了汇报,朱天运听得满意。自己这个副手不仅长得特漂亮,工作干得也特漂亮。她有三力:魄力、魅力、感召力。不敢碰的问题她敢碰,不敢开罪的人她敢开罪,不能揭的丑她偏是给你揭。有了这三样东西,再难的工作到了她手里,也能游刃有余,开展得有声有色。如今的人都是贱骨头,楞的怕横的,横的怕玩命的,玩命的怕敢把你的命不当命的。海州高层中有个怪现象,可以有人不给朱天运面子,但绝没人敢不给何复彩面子。因为何复彩背后有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省委一把手赵铭森!

    何复彩原是一家媒体的记者,人称“小辣椒”意思就是她的文笔非常辛辣,角度很刁立场也很刁。后来被时任海州市长的赵铭森看中,到海州团市委担任副书记。一路跟着铭森书记,历经百战,终于完成了从新闻记者到女官员的转变。赵铭森从海东省长挪到省委,担任省委书记后,何复彩从省妇联下派到海州,成了朱天运强有力的助手。

    何复彩现在单身,以前有过丈夫,三十二岁时离了,再也未嫁。

    朱天运说:“行啊复彩,啥工作到了你手上,就是不一样。”何复彩嘴上客气,心里却乐滋滋的,她就爱听朱天运表扬。漂亮女人就爱听成功男人的夸赞,何复彩也脱不了这个俗。

    见朱天运兴致高,何复彩又多说了几句,将自己对此项工作的看法还有一些临时性建议一并道了出来。朱天运听了,眉头暗暗一皱,这女人啥都好,就这毛病不好,老爱把自己的意志掺进工作中去,也就是说某件工作到了她手上,就不只是按别人的意志去办,非要把她的很多东西融进来。官场上这是大忌。任何一项工作尤其重要工作,表面上都是扛着集体决策这面旗,真正要体现的却是职位最高者的意志,在海州,体现的就是朱天运的意志。朱天运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急着把作风整治提出来,那是有深刻寓意的。一则开展此项工作,整治干部队伍特别是领导层的工作作风,跟目前省委提出的反腐防腐杜绝裸官现象再次出现是保持一致的,而且他巧妙地将防止裸官融入到里面,而不是刻意地强调出来,应该说比省委的提法更要高明。凡事都不能提得太明,提得太明就证明你这个省这个市这方面问题已经很严重了,那么之前的工作就要被深深打上个问号。二来如果单纯强调裸官,会让一少部分人成为靶子,进而产生抵触情绪,更多人则会看热闹,认为与已无关。他这一变,既让那些已经裸了或正在裸的同志多少保全了点面子,同时也让更多不想裸或压根裸不了的人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作风问题谁都存在,轻重不同而已。而听何复彩的口气,明显是将整治工作的重心放在裸官上。为怕朱天运有别的想法,何复彩特意解释说:“请书记放心,我们这次整治的是那些实实在在裸了的,书记您的情况不同,亚宁是陪爱国去读书,情况谁都知道,那天跟铭森书记吃饭,我也特意跟他汇报过。”

    她把自己的情况向铭森书记汇报了?朱天运先是一楞,随后就紧着道谢:“谢谢啊,这事我都不知怎么向书记汇报,难为你了,要替我着想。”

    “应该的,个人情况不同,省委应该区别对待,尤其对书记您。”何复彩说。

    尽管说了谢,朱天运心里还是不大对味,他不是怪何复彩多事,在他的意志之上再加进意志。一块共事一年多,这点他已习惯。况且何复彩也是人精,加也是顺着他的意志而绝不做背道而驰的事。朱天运担心另一层,何复彩明显是想把战火往市长柳长锋这边引,这点跟纪委赵朴居然是不谋而合。

    怎么办呢?朱天运紧急思忖。要说,有人主动站出来帮他对付柳长锋,是好事。他跟柳长锋虽然没闹到针锋相对,但书记跟市长,矛盾是天生的,就像婆媳关系,很少有相敬如宾的。再者柳长锋这人不大安分,时不时跳出来,给他折腾点事,好像不这样就证明不了他的存在。朱天运也烦,何复彩这里他得小心翼翼应付,轻不得也重不得,柳长锋再给他制造麻烦,他这个书记,一半精力就耗费到人际关系上了。可是,到底要不要对柳长锋有所措施,或者怎么措施,到现在他还心里没底。一则骆建新案发太急,一切如空中来风,太过突然,铭森书记究竟怎么想,他还没探到底呢,这事千万不能急。另外,柳长锋后面还有罗副省长,罗副省长后面,还有更硬的人,这些关系不能不考虑啊。

    这么想着,他说:“复彩啊,你的工作热情我能理解,但这件事一定要慎重,我不是为自己着想,这事牵扯面太大,弄不好,会让铭森书记被动的。被动你理解不?你我出什么事都行,铭森书记这边,不能有半点差错。”说完,他把头靠在了后背上,看上去好累。

    这番话一下就把何复彩温暖住了,也让她一阵多想。这么些年,关于她跟铭森书记的关系,外界传说很多,她自己先是很怕,后来索性不怕了,任由别人去说,反正她一条道走到黑,是祸是福由它去。但在朱天运这里,她不能这么想。朱天运是第一个没把她当坏女人的人,对她的处境,朱天运除了表现出最大程度的理解,还给予她心灵上的关怀与庇护,令她着实感动。一度时期,海州传言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个别人甚至将她说成是官场潘金莲,她都感觉干不下去了,想逃。朱天运站出来,严厉制止谣言,坚定地做了她的后盾,让她度过了黑夜般的困惑期,想想,对这样一个人,她还能说什么?

    而且朱天运跟铭森书记的关系,她不是不知道,太清楚了。于是点头,勉为其难地道:“好吧,我听您的。”

    2

    省里对骆建新一案的追查正在紧锣密鼓展开,按照中央和省里指示,整个工作分几大步走。第一,迅速查清骆建新在担任省住建厅副厅长以来徇私枉法、贪污腐化的犯罪事实,尤其查清腐败资产,有多少被转移了出去,尚有多少还留在国内。对留在国内的,要采取紧急措施保全,能追缴的一律追缴,尽可能挽回损失。第二,顺藤摸瓜,围绕骆建新案深挖进去,挖出一个查一个,挖出一窝端一窝,绝不手软。第三,迅速查清骆建新目前所处位置,采取各种方式,劝其归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其打消侥幸心理,回来交待问题。第四,定期召开新闻发布会,向社会通报案件进展情况,接受舆论监督,接受群众监督。第五,以骆建新案为反面教材,在海东全省迅速掀起一场反腐倡廉新风暴

    由于此案性质恶劣,波及面广,轰动性大,铭森书记让于洋直接负责,担任领导小组组长。这天铭森书记从北京回来了,他是专门向中央汇报骆建新一案的。铭森书记简单将这次北京汇报的情况向于洋几个做了通报,然后心事凝重地说:“海东各项工作刚刚有了起色,经济建设还没从重压下缓过气来,我们全力以赴搞建设都来不及,一个骆建新,又让我们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心里不是味啊。”

    一旁的省委副书记说:“书记不必太过自责,发生这种事,谁也预想不到,要说有责任,我们大家都有,尤其我”

    于洋也说:“是我们太相信同志了,疏于防范。这个骆建新,麻痹住了大家眼睛。去年还差点将”话说这,突然打住。因为组织部长也在场,去年十月,骆建新作为省国土局长候选人,差点就在常委会上过了。是赵铭森顶住省长郭仲旭和副省长罗玉笑,才将此人继续留在了住建厅。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要是真的提拔起来再逃出去,那可就

    组织部长什么也没说,他脑子里在想其他问题。

    简单议几句,赵铭森问:“他的下落查清楚没,人究竟在哪?”

    于洋阴郁着脸说:“目前只查到他儿子儿媳在那边的地址,他们夫妇具体到了哪,还没消息。”

    “一定要抓紧!”赵铭森起身,用力说完这句,又缓缓坐下。其实他心里相当清楚,只要一逃出去,查起来就相当困难。就算查到又能怎样,损失追不回来,影响一样消除不了,消除不了啊。作为省委一把手,赵铭森此刻纠结的不是骆建新能否缉拿回来,而是此事带给海东的影响。

    又谈几句,几位常委起身告辞,赵铭森跟于洋说:“于洋你缓一步。”于洋站起的身子复又坐下,目光有些不安地望住组织部长。刚才那句话说得太过唐突,他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呢。

    组织部长倒是客气,冲于洋微微一笑,跟在副书记后面出去了。赵铭森回过目光,望住于洋,望得时间有点久,似乎有什么疑问。于洋心里一下就紧张,已经怦怦跳了。赵铭森忽然又放缓语气说:“想跟你谈谈下一步的打算。”

    于洋哦了一声,心落下来。其实他也没啥紧张的,只是一种习惯,总感觉没把主要领导精神吃透,怕领会错,更怕工作中出现偏差。到于洋这个位子上,任何细微的偏差最终都是大偏差,所以处理具体问题,零点一的偏差都不敢有。

    “我想了想,具体还不太成熟。”于洋斟酌着说。

    “不妨说说,我现在是毫无头绪啊。”赵铭森叹了一声。于洋从这声叹里品出很多,最最关键的一点,赵铭森是实打实地遇到困惑了,是在推心置腹地跟他讨意见。这让于洋感动,同时也让他的心里多了份重。思虑一会,道:“就目前情况看,骆建新出逃带给我们的负面影响很难消除掉,这个黑点我们是背定了。”

    “这我知道。”赵铭森打断他说。

    于洋身子又往前倾了倾,两人近乎是密谈起来。于洋说:“我的意见,这件事我们不宜弄得动静过大,一来,亡羊补牢未必能补到,此事不由人啊。丑事怎么补救,都还是丑事。当然,查必须要查,该追究的责任一定要追究,该采取的措施也要跟上,不然跟中央交待不了。我的担心不在骆建新身上,而在”他的目光如搜索引擎般盯在赵铭森脸上,不放过赵铭森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可惜赵铭森脸上此刻没一点变化,他微着眼,像一个困极了的人在寻找机会小憩。

    于洋的话就打住了,不敢再往下说。

    “继续。”赵铭森撑着额头的那只手动了动,示意于洋继续说下去。

    于洋往端里坐了坐,道:“我担心的不是已经逃出去的人,而是那些没逃想逃或者情势变化后临时起意要逃的。逃掉一个骆建新不算大羞,要是第二个第三个跟上来,局面真就不好控制了。”

    “有这种可能?”赵铭森似是有些不大相信地问。

    “有!”于洋的声音很坚定。

    办公室一下静了,流动着的空气让于洋这声“有”给定住了,僵息,沉闷,令人心脏不能跳动。于洋头上的冷汗已经在冒,刚才这番话,是他冒着大不韪说出的。这段时间他所以压着那些汇报材料不往上呈,就是在思考这些问题。作为纪委书记,在干部腐化问题上,于洋观察的远比赵铭森细致,困惑也就比赵铭森更多。

    “是柳长锋还是罗玉笑?”沉闷半天,赵铭森突然问。

    赵铭森如此直截了当把人名点出来,大出于洋所料,他吃了一大惊,这实在不是赵铭森的风格啊,直接点到人头上,了得!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用相对模糊的语言说:“具体是谁我们现在也不敢断定,但我们要警惕,海东类似的官员不少啊。”

    赵铭森并没就于洋的打滑生气,他刚才也是一时冲动,冲动是魔鬼,是为官者之大忌,尤其他这个身份,更不应该。赵铭森很少有这毛病,把持得一向很好,最近实在是烦心啊。好在是于洋面前,冲动一下也无妨,听完于洋的话,他说:“你的意思我明白,行吧,照你说的办。不过有一点必须做到,从今天起,纪委对重点人员必须重点防范,哪怕是省长!”

    于洋再吃一惊。这句话如重锤一样狠砸在他心上,阴郁着的脸连着闪过几道白光。铭森书记这是怎么了啊,说的话句句惊人!

    省委高层的谈话很快到了朱天运耳朵里,怎么着他也是省委常委,高层间这些秘密他不会听不到。况且他跟铭森书记本来就走得近,不少人都拿他当铭森书记的心腹呢。这天朱天运跟于洋又到了一起,于洋对他在海州开展作风建设活动大表赞同,认为他在全省开了一个好头,直言不讳说:“你这是替铭森书记排忧解难,也替我们省委一班人出妙招啊。”朱天运自谦道:“不敢不敢,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如今干部作风真成问题,占着茅坑不干事,一干就给你干出歪门邪道。”

    于洋被朱天运逗笑:“占着茅坑不干事,这话是书记你首创的啊。”

    “这不跟你大书记汇报工作嘛,咱也得文明是不?”两人呵呵笑着,谈话气氛越来越轻松。朱天运这天是专门向于洋汇报作风整治活动来的,按说这工作根本不用他汇报,省里几个常委,他排名虽然不在最前,但也绝不是最后,况且又担任海东省会城市的市委书记,无论哪方面,他的位置都比于洋重要。但长期以来,朱天运养成一个良好习惯,就是知道“抬”别人“降”自己,始终保持谦虚低调,久而久之,习惯成了自然,见了省委几个常委,都视作领导。于洋们一开始不太习惯,被他“抬举”多次后,竟也就很暧昧地接受了这份“尊重”谈完正题,话题很快就落到骆建新上,朱天运有意无意地试探着问了几句,于洋也没瞒,实事求是作了回答。朱天运见好就收,说起了自己。他想让于洋给他出出主意,像他这种情况,怎么办才是最好?于洋郑重其事说:“按说放在平常,这事根本不算事,陪儿子读书嘛,既没到境外投资更没接受外国公司的聘请,清清白白。问题是现在风头上,就怕有人钻空子。轻则攀比,重则倒打一耙。”

    “是啊,我也有这份担心,所以才急着跟你讨主意,我这个老婆,让我娇惯坏了,任性得没有法子。”朱天运看上去有几分忧伤。

    “你朱书记疼老婆,省里谁不知道。不过还是好好跟亚宁谈谈,力争让她先回来,等过了这阵,照样可以出去嘛,又不是回来就去不了,谁也没说这话嘛。”

    “关键是她舍不得让孩子一个人在那边吃苦。”

    “这个嘛”于洋犹豫一下,终还是诚恳道:“就看书记你怎么想了,让孩子在国外独立生活,也是一种锻炼,出去读书的孩子并不都由母亲陪着。”

    听到这儿,朱天运明白了。其实今天刻意把这话题再拿出来,他还是报着一丝侥幸,想从于洋这里吃颗定心丸。现在看来,这颗定心丸吃不到,他是得紧着拿出措施了。

    离开于洋办公室,还没到车上,朱天运电话响了,是秘书孙晓伟打来的,告诉他,进出口贸易公司董事长谭国良到了,候在接待室。

    “让他到办公室等我,我马上到。”说完,朱天运催促司机快点。谭国良离开海州往新加坡去时,朱天运刻意请他吃了顿饭,席间,朱天运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知了谭国良,希望他能帮萧亚宁做做工作。谭国良满口答应,说这事包在他身上,实在不行,就强行将她拉回来,毕竟她还担着进出口贸易公司副总经理职务。

    “或者我就说,我这个总经理不兼了,让她回来接任。”谭国良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说。朱天运赶忙阻拦:“别,别,就这个副总,她都干得够呛,你可千万别往她身上再压担子,她担不了。”谭国良倒是规矩,没再开这方面玩笑,不过他的话萧亚宁能不能听进去,朱天运心里没底。

    回到市委,谭国良坐在他办公室喝水,秘书孙晓伟陪着他。见他进来,谭国良立刻起身,恭敬地跟朱天运问好。

    “啥时回来的?”朱天运没一点架子地问。

    “昨晚到的,今天就赶来跟书记报告工作。”

    “跟我有什么报告的,你又不归我管,说,亚宁同意不?”

    谭国良染笑的脸立马一暗,吞吐半天道:“对不起,朱书记,这工作我未能做好。”

    “你谭董事长的话她敢不听,真是无法无天了。”朱天运其实早就想到了结果,昨晚还跟妻子通过电话呢,萧亚宁说就是派天王老子来当说客也不行,让她丢下儿子,门都没,除非把她离了。这女人!朱天运感觉妻子最近有点不大对味儿,具体怎么不对,一时又说不准。谭国良面前,又不能表现得太过离谱,只能半真半假说。

    “是我能力不够,这事没做好,我挺惭愧。”谭国良依旧保持着谦恭说。朱天运就不好再接话,站在那里发楞,耳边同时响起于洋书记那番话。必须让她回来,而且以最快的速度。他跟自己说。

    谭国良又站一会,往前迈半步道:“萧总担心的是儿子,如果真想让她回来,我倒有一个办法。”

    “哦?”朱天运惊奇地抬起头“说!”

    “我们公司正在积极拓展新加坡的业务,目前东南亚几个国家都设了子公司,这次去新加坡,就是为此事。我想我们可以派一位有责任心的女同志过去,这样既把公司业务打理了,又能代萧总照顾令公子。”

    朱天运差点说出一声好来,这主意听上去真是不错,一举两得,就在张口的一瞬,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疑惑。

    “是这样啊,恐怕不行,公私不能掺一起,公司的事公司张罗,这件事至此为止吧,谢谢谭总。”

    “哪里,我也是替书记您着想。既然书记这样决定了,那我先告退,改天有机会,再向书记汇报。”

    朱天运让孙晓伟代他送客。谭国良步子刚出门,朱天运的手就摸到了电话上。刚才谭国良那句话提醒了他,萧亚宁执意不回来,莫不是?

    电话响半天,萧亚宁接了,口气不大友好地说:“又是啥事,那件事最好别再提。”

    “不是。”朱天运尽量保持克制,很有耐心地问:“亚宁你如实告诉我,是不是想在那边干下去?”

    “什么意思?”

    “刚才谭国良来过,说你们要在新加坡设立子公司。”

    “他倒是腿快啊,嘴巴更快。这是公司机密,无可奉告。”

    “亚宁!”朱天运突然拔高了声音。

    “干嘛,又要给我上课?我这阵忙,没时间听你唠叨。”萧亚宁说话间就压了电话。

    朱天运气得牙齿咯咯响,她怎么能这样,真是越来越不讲理了,霸道,胡闹!气还没生完,心里就让那个想法攫住了。萧亚宁执意不回,绝对跟那边设立子公司有关。朱天运把自己吓了一跳,太可怕了,萧亚宁怎么也?

    不行,绝对不行!

    他的手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3

    萧亚宁的心思很快就被朱天运掌握。萧亚宁在进出口贸易公司有个密友,姓冯,叫冯楠楠,两人几乎无话不说。萧亚宁当初嫁给朱天运,冯楠楠起了不少作用,使劲在背后鼓动呢,替朱天运说了不少好话,把他夸得就跟稀世珍品一样。当时冯楠楠已经嫁人,老公也在政府部门,目前就在朱天运手下,担任环保局长。周末,朱天运让孙晓伟给环保局长老安打电话,说想请他们一家吃个便饭。安局长长受宠若惊,早早订好饭店,跟妻子恭候在大厅。朱天运按时赶到,冯楠楠喜得满脸是笑,一口一个姐夫,叫得那个亲热,让外人以为朱天运真就是她姐夫。朱天运在这两位面前,从来就没什么架子,也喜欢冯楠楠称他姐夫。冯楠楠人长得漂亮,心眼又不坏,平时隔空儿,还要照顾一下他的生活。萧亚宁也不会多想,更不会想到歪处。

    “小姨子可是越来越漂亮了啊。”朱天运打着哈哈,目光一转,又跟安局长打起招呼:“行啊,最近工作不错,蛮有起色的嘛。”

    安局长多少带点拘谨道:“做的还很不够,请书记多批评。”

    “够了够了,别到一起就装模作样,姐夫难得请咱一次,今天咱就放开了吃,放开了说。你们那一套留着办公室摆去,我可受不了。”冯楠楠快人快语,一点不在乎面前是市委最高领导。这是做女人的优势。女人们常常觉得,在喜欢或心仪的男人面前,是用不着顾忌的。就算自己说错了,男人一定会原谅,谁让他们喜欢女人呢。冯楠楠窃窃笑了笑。安局仍有些担心,斜她一眼,意思是让她规矩点,别没大没小。朱天运看到了,笑着说:“干嘛啊,挤眉弄眼,两口子在家里还没挤够?”又道:“别搞那么正规,我就喜欢楠楠这性格。”

    冯楠楠得胜似地扮个鬼脸:“听见没有,我姐夫喜欢我,哈哈,有人可得小心了。“

    “瞎说。”安局瞪了妻子一眼,请朱天运坐。冯楠楠跑过去,坐在了朱天运身边。“姐夫说我漂亮,那就多看几眼。”

    “你这张嘴。”朱天运笑了笑,又问:“最近你们姐俩联系没,我这老婆,放出去就把我忘了。”

    “不可能吧,昨晚她还跟我通电话呢,让我监督你。”

    “监督?”朱天运故作吃惊。

    冯楠楠添油加醋说:“她说你们男人稍不留心就跑出一丈外了,让我最好把距离控制住。”

    “怎么控制,新加坡离咱海州有多远?”

    “也就一丈过点吧,所以只要想办法,还是能控制住。”

    “我倒情愿被控制,可她不回来啊。昨晚她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还想在那边干下去?”

    “那是肯定,我姐可不想只沾你的光,她野心大着呢。”

    “有多大,跟姐夫透露一下?”

    安局悄悄用脚踩了下妻子,他已听出朱天运话中有话,但冯楠楠正说到兴头上,收不住话头,三下五除二,就将萧亚宁的人生抱负还有野心讲了出来。听得朱天动一愕一愕,他真是没想到,妻子会有如此大的抱负,早已不满在国内小打小闹,想在海州和新加坡打出一个通道,还想把业务扩展到欧美一带。

    抱负大没错,但身为市委书记的老婆,有些抱负是不该有的。朱天运沉默了,此时他忽然明白过一件事,过去这么多年,他对妻子的了解是有限的,只知道一味惯着她,却很少去用心关怀她。

    “我说错什么了吗,怎么你们都不说话?”冯楠楠收住话,怪怪地望住两位男人。安局白她一眼:“书记进门到现在,就你一个说,还让我们说什么?”

    “姐夫,我没说错什么吧,这顿饭不会是鸿门宴吧?”冯楠楠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是多嘴了,朱天运此刻的面色吓住了她。

    “楠楠你没说错什么,坦率说吧,今天请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帮我出主意。”

    “书记还缺主意啊?”冯楠楠夸张地动了下表情,她这张嘴,真是管不住的。

    “缺,而且这次真是难住我了。”朱天运一五一十,就将情况说了,在下属安局长面前,他也没做任何保留。包括一些不该讲的,也坦率讲了出来,听得安局长大惊失色,冯楠楠更是如坠雾里。凭她的人生经验还有对官场的认知,压根就没想到这么远。

    “偶的妈呀,姐夫你要吓死人,不敢说了不敢说了,这饭我不吃了。”冯楠楠真就抓起包要走,此人就这性子,率直惯了,到现在也学不会绕个弯子。朱天运叫住她说:“楠楠你别逃,饭不吃可以,今天这个主意非得你拿。”

    “怎么拿,我都把你出卖了,还怎么拿啊。”冯楠楠说的是真话,昨晚电话里她使劲给萧亚宁打气,鼓动她一定要在新加坡扎下根来,还说这事千万别听书记的,要萧亚宁为自己做一回主。她多傻啊,咋就想不到出国还有这么多内幕,吓死个人哎。

    见冯楠楠脸色苍白,朱天运不忍地换了语气说:“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可怕,现在就是想办法让她回来,国内怎么干都行,我支持,国外不行,这是原则。”

    朱天运忙着为自己善后的时候,市长柳长锋也没得消闲。柳长锋比谁都清楚,他的问题比朱天运大,大很多倍。柳长锋不是没想过让妻子回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而且紧着跟妻子交换意见。贾丽说:“长锋你想过没,现在回去怎么说,难道人家会相信?”柳长锋说:“相不相信先不提,你回来,权当做做样子,风声过了你再出去。”贾丽长叹一声:“就怕前脚过了边界,后脚就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柳长锋故作震惊问。

    “什么麻烦?长锋你别跟我装好不好,到这时候装还有意思吗?”

    “是没意思,没意思。”柳长锋呵呵笑着,露出满脸的尴尬。有时候柳长锋是不敢跟妻子硬逼着的,贾丽这人性格古怪,你看着她温柔,她却烈,敢拿硫酸往你裆里泼。你以为她要烈的时候,她却温柔得一塌糊涂。柳长锋跟妻子较量过几次,都是他败。不过在最最关键的一次,贾丽却破天荒地站在了他这边,替他挽回了脸面。要不然,柳长锋早让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拽下马了,哪还能坐到市长位子上。几年前柳长锋曾搞过一个女人,当时他还不是市长,是常务副市长,不知怎么就跟市直机关一姓彭的年轻女人搞在了一起。姓彭的一靠上他,马上就跟在职业学院当教师的丈夫离婚,天天晚上给他留着被窝。柳长锋起先觉得痛快,副市长就是副市长,伸出一条小腿,就把别人踹出了门,啥也成了他的。正得意着,就听有不少闲言绯语在海州传出,原来是姓彭的女人主动向外说的。柳长锋狠狠批评了姓彭的一顿,警告她不要造谣生事。姓彭的嘴上应着,反而把所谓的谣言传播得更快。最后竟拿着夜里偷拍的那种照片还有不知怎么录到的一截视频,找到刚刚担任书记的朱天运那里,哭着让朱天运为她做主,说她实在没脸在市政府干下去了,柳长锋若不给她个说法,她就把这些东西交到省委去。朱天运也够老到,用安慰的语气说:“你想要什么说法?”“要么他离了娶我,要么就给我换单位,我可不想这么不清不白。”姓彭的女人擦了把眼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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