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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切碎的煮蛋,此外他还端了杯香槟。令人惊讶的是,虚弱的鼬鼠吃了鹅肝。她很喜欢它,然后更喜欢鱼卷。它舔着厚厚的奶油,又咬了几口煮蛋,但不肯碰一下冒着气泡的酒。

    “好了,小东西,”他说道,很高兴看见它吃着东西。“你做得很好,继续保持体力。”

    等它吃完后,他又把它放回斗蓬里,就着手臂抚平,感觉它在内袋中的重量。然后他绕过转角,走出黑暗,朝替他开门的仆人微笑。“美好的夜晚。”他说道。

    那人似乎吓了一跳,然后也笑着道:“是的,爵爷。”似乎很高兴有人跟他打招呼。明克回衣帽间将斗篷递还给保管人。“不,”他假装难过地说道。“我没把皮夹留在里头,也没掉在外面。很抱歉麻烦你了,请小心地将它挂起来。”

    半个小时后,云妮站在明克身旁,一旁还有一位上议院议员以及他的妻子。这名男爵夫人到底还是找上了他们。她隔着好几个人朝云妮挥手,这时议员正在问明克:“巴顿里德,你来伦敦多久了?”

    “六个星期。”明克连想都没想地就答道。

    一个多小时后,云妮知道他的表现异常的好。她继续看着其他人,等着有人发现这是场骗局。然而没有,没有任何人怀疑。事实上,所有人都喜欢他,也愈来愈多人来找他。

    “六个星期?可是我们怎么都没有看见或听说您在这里,”议员的妻子说道。她边笑边在胸前摇着扇子。唰,唰,唰。“你都躲到哪里去了?”

    明克垂下目光,仿佛迟疑着要不要说出来,然后微笑着解释道:“包小姐,呃,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

    云妮望着他。噢,不,她心想。他别又开始那些追求她的傻话了吧?

    包糟的事情发生了,怀特伯爵夫人穿过最后一群人,叫道:“迈克!”她想了一下又道:“还有云妮!”

    议员和他的妻子回过头,让出位子给这个女人。

    “噢,迈克,”伯爵夫人继续道。“还有云妮,真高兴再见到你们。”她俯身像老朋友般地和他们俩贴了贴脸颊,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表情对其他人宣布道:“云妮和迈克已经订婚了,这不是很让人高兴的一件事情吗?”

    “不,不”云妮抗议道。

    “非正式的。”伯爵夫人纠正道,然后眨了眨眼睛,完全地自我陶醉。

    议员的妻子问道:“您从哪儿来?”

    伯爵夫人插嘴道:“巴黎。”

    另一个女人皱着眉。“那真奇怪,他的口音听起来不像来自巴黎。”

    “事实上我并不是,”明克说道。“我的家乡是康瓦耳。很抱歉”他回想着她的名字,让人惊讶的是他真的想了起来。“妮琪,我没说清楚。”

    伯爵夫人喜欢他直呼自己的闺名,以及其中所隐含的亲密意义。

    另一个女人可不。她质问明克:“可是您听起来也不像来自康瓦耳。”

    “啊。”他思索着另一个理由,然后找到了。“那是因为我是在别的地方受教育的。”

    云妮沉醉在里头。他只是继续说着,编出了一套令人信服的故事,似乎没有人怀疑他的答案。

    “在哪里?”议员亲切地问道。

    明克朝他盐眉。“什么在哪里?”

    “你是在哪里受教育的?”

    他的困窘只有一瞬间,然后就朝着云妮微笑。“嗯,和云妮同一个地方。”他说道,握住她的手。

    “葛顿?”他的妻子问道。“葛顿是女子学院。”

    “不,不是葛顿,”云妮说道,紧张地格格笑着。“是剑桥。我在葛顿的时候,迈克在克莱尔。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在贺佛书店。我弄翻了一叠书,他帮我把书捡起来。”

    明克盯着她,然后笑了。

    几分钟后他们跳着舞时,她告诉他:“最后一刻真是有趣,是我救了你。”

    “是啊。”

    可是谁要来救她?她和一个无法想像有多勇敢的男人跳着舞,他在这群人之间就和在汤恩酒馆一样的自在、自信和高雅她突然知道他让她想起了谁,这个念头使她一震,停下脚步;是福德。只是比较年轻而英俊,而且善良许多。

    虽然这个事实令她心烦意乱,云妮还是努力放松心情。整个晚上的进行都很顺利,她遇见了两个一直想和她联络,但是她因自己尴尬的境况而痹篇的朋友。真是荒谬。听着她们的生活近况十分有趣,而且她发现自己仍然喜爱她们。

    明克再度失踪了。有时候她会在人群中瞥见他,有时候又完全不见踪影。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很高兴在人群中突然撞见他,她玩着寻找捕鼠人的游戏,就像她寻找着原来那个人的痕迹。

    他似乎能够随心所欲。他可以朝她微笑,叫声亲爱滴,然后又消失在巴顿里德子爵后面一个男人拿下午茶桌上的汤匙给自己取的名字,然后就戴上了这个面贝,仿佛他真是自己所假装的那个人。

    她知道自己害怕的并非那个英国贵族的幽灵,而是这位真正的绅士。

    当她望着明克时,她心想,她的问题并不是自己原先所想的能不能跟着一个捕鼠人走天涯的问题。奇怪的是,那一点也不困难了。不,她的问题在于她害怕巴顿里德子爵。那个所有人目光焦点的所在,可以拥有任何他选上的女人。要是他真的生活在这群人之间,一定会遇上比一个教发音的老师更好的对象。

    空的锡罐,她的锡罐再度是空的,当其他人的似乎都满满的时候。

    云妮站在仆人进出口附近的小房间和她以前的学生,也就是年轻的公爵夫人说话,边等着明克。他又下楼去了,一名仆役安排他和一个在公爵家服侍多年的厨师谈话。当云妮和她的朋友说着话时,赖杰米引起了她的注意力。他向她走来,一脸困扰地把她拉到一旁。她道了声歉,随他走到旁边说话。

    杰米不悦地摇摇头,然后说道:“阿雷斯要你到他的书房去。”他指着走廊另一头的一个房间,脸上的沮丧一眼就看得出来。他给了她一个痛苦的眼神。“我们没料到会有一场面谈,可是他要姓崔的也一起来。他要和他说话,和我们所有人说话。他到哪儿去了?”

    “谁?明克?”她假装环顾四周,然后耸耸肩。这时她瞧见了他,真让人不敢置信。

    云妮架起了夹鼻眼镜,眉头在镜片后面皱了起来。是的,明克从另一头的接待室再度走了进来,大概是利用另一道仆人用的楼梯。这个人显然很清楚这儿的楼梯方位。

    当她和那个浑身不安的杰米站在那里时,一股可怕的感觉突然向下沉入她的腹部深处。明克的斗篷。他不断地离开,而且显然去做一些不只是和仆人谈话的事。她想起了以前有一次他的鼬鼠情况不好的时候,他会把它放进口袋里。

    今晚当她在他的斗篷里摸到小小软软的东西时,他甚至都承认了。是费弟。

    不,她想,噢,不,不要是今晚,明克。没有人会看不见一只鼬鼠的,尤其是这儿有这么多人在艾菲饭店见过费弟。不,噢,不,她在心中呻吟。

    她对杰米说道:“他在那儿。你先走,我去找他。”

    然而云妮痹篇了明克,直奔衣帽间。一只鼬鼠,只有捕鼠人才会带着一只鼬鼠。绅士们拥有的是马匹和猎犬,或是一只宠物鹤鹅。可是鼬鼠噢,他们一定会发现的。她将会在一个乐于羞辱她的表亲面前出糗的。

    她告诉照管衣帽问的人道:“我把我的粉盒留在我未婚夫的斗蓬里了,是那件有深紫色衬里的黑色长斗蓬。”

    他不肯让她拿走衣服,只愿意到后面帮她找。幸好这时来了另一个人,需要这名仆人的帮忙。云妮穿过成堆的帽子和一列衣架,伸手到明克的斗篷里噢,软软鼓鼓的东西。

    “噢,不,不。”她呻吟道。

    她把手探进衬里中的内袋,咬着牙、双眼紧闭。她得把它拿出来,把它丢掉。可是,噢,它摸起来是什么感觉?她摸索着,探入衬里,突然间她摸到了。隔着手套,它摸起来光滑而温暖就像一条裹在滑溜溜外皮里的蛇。

    啊。她呛了一下放开手,空手伸了出来。她必须硬起心肠再试一次。镇定下来,她告诉自己。把那东西放进哪里?她的皮包里,她告诉自己,然后拿到马车那儿给乔治。他可以把它送回伦敦去交给弥顿,然后放回笼子里,再马上赶回来。如果乔治现在就出发,他就来得及送他们回家。

    这办法行得通,而且很完美。她再度把手探进去,那个小东西吓坏了,她也一样。她用戴着手套的指节感觉着它抗拒的骨头,或许那是它小小的头。她的手指伸进它的腹部底下,将它拿了起来,感觉着它小小的骨架,它收起爪子的方式,有点害怕她,又有点信任她。

    云妮背对着门口把那只小动物拿了出来噢,啊,她再度颤抖起来。她看着它那张小脸,它发出了一个细小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嘶嘶声。它张开的嘴巴,露出来的细细牙齿,让云妮又颤抖了一下。然后那只鼬鼠仔细打量了一下云妮,四肢开始动了起来,身体也跟着扭动。它不喜欢她抓着自己,就像她也不喜欢用手抓着它一样。

    她放开手,费弟掉到了她的裙子上,然后往下滑,害得云妮尖叫出声,害怕地往后退。那东西看起来静止不动了一会儿,她以为自己把它给害死了。噢,天啊,一个新的恐惧。明克会大发雷霆的。可是云妮一伸手去抓那只鼬鼠。它逃开了直接钻入大衣和披肩底下。

    她弯下腰去摸索了一阵子。

    有人那个看守衣帽的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姐,要我帮您找那件大衣吗?”

    她抬起头来,回过头。“不用,我已经找到了。”事实上,她手里还拿着明克的斗篷,让她没有理由继续翻找。

    “那您在找什么?”

    她不敢照实说。“没什么。”从眼角的馀光里,她瞥见一条小小的棕色尾巴从门口溜了出去,进入主要接待大厅。“噢,天啊!”她把斗篷往他身上一扔,出去追那只鼬鼠。然而接待室里一片拥挤,她最后见到明克的鼬鼠是它的尾巴消失在军事学院的书记的裤管边。

    过了一会儿,明克出现在入口处的另一头。他瞧见了她,但花了一会儿工夫才来到她身旁。整整一分钟的时间,让她为自己的所做所为承受折磨。

    噢,她该说些什么,该怎么告诉他?她的恐惧攀高了。

    当明克边向身旁的人道歉,边微笑着走过来的时候,她直想摇撼他,想要大叫:不!不要再像我所记得的福德,不要这么风度翩翩、仪表出众、这么无所畏惧。

    天啊,他一动就让她想到福德的高傲,从多年前福德就有的那种自信。明克比较高,也比较瘦,可是他有福德的那种傲慢神态,每个人都忍受他的那种态度,因为就和明克一样,他同时也流露出迷人的风采而且也因为她的表亲是公爵的继承人。不,有部份的她希望捕鼠人的气质重现。这个人,这位巴顿里德子爵,让她颈项上的毛发竖立。

    他愈走愈近时,她退缩了,决心不把鼬鼠的事告诉他。他自己会发现的。但是在那之前,她要对自己造成的灾难三缄其口。

    把那只动物带来是明克不对,不是吗?她感到困惑、羞愧和害怕,但也愤怒不已。旧时的恐惧还在,比空锡罐更糟,她责备自己。你的样子像只螳螂,想法则像头骡子。

    可是不,她不是故意要让这种事发生的,她的原意是要保护他们的安全,避免露出马脚。她本来是想好好安排那只鼬鼠的。再说,一个声音说道,你得当头骡子,才能够在成长过程中生存下来。外表羞怯内敛,一个举止得体的年轻女士;内心固执有如骡子。

    当明克笑着碰了碰她的肩头时,云妮皱起眉头.戴着手套的指尖按住嘴唇。然后她放下手,抓着他。“我把你的鼬鼠弄丢了。”

    “什么?”

    “费弟。我想送它回家去,可是它从我手中溜走了。”

    “搞什么”他不喜欢这件事。

    “别生气。”

    “它病了。”

    “它显然跑得够快。”

    他眼睛瞪着。“你在哪儿把它弄丢的?”

    “就在这儿某个地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问道,倾身用鼻尖顶着她的鼻尖。

    她低声激动地说道:“因为至少有两对六个星期前去过那家茶室的夫妻在这里”

    “那会怎样”

    “这样太怪异了!一位绅士是不会带着一只鼬鼠来参加舞会的。”

    “你怎么知道?”他的脸沉了下来。“说不定这儿的每件大衣里都有一只鼬鼠,你又没看过。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有同样的标准。”

    她还没有崩溃。这令她感到惊讶。“我很抱歉,”她说道。“你说得对,我不该这么做的,我应该把我担心的事先告诉你,可是我没有。现在帮我找到它。”

    他们试了,到处寻找。他们在人群中穿梭,用表情彼此询问:你见到它了吗?

    答案总是否定的。后来云妮完全失去了明克的踪影,她找不到明克,也找不到费弟。

    有人抓住她的手肘,是莫尔。他嘘声道:“他现在就要见我们。我们已经迟了,快走。”

    噢,真是太好了,是福德。这正是她需要的,在这种时候去面对他。可是没别的办法,她得去拖延他,直到莫尔或是杰米将明克带来。

    云妮走进书房时,杰米已经在那里了。莫尔晚几分钟进来,他和明克说了,他待会儿就来。一会儿就来,他希望。在前来的路上,一只不知道什么动物朝俄国鱼子酱进攻,然后又吃了乳酪,最后还在鹅肝酱当中杀出一条路。明克疯了似地想要去追那只动物。

    是鼬鼠。既然只有他们三个人在场,她就把那只动物的事情告诉他们。他们全都呻吟起来。

    “福德会让我们等至少半个小时以上,”她告诉他们。“他最喜欢吊人胃口了。”

    因此他们就这么坐着,她的胃翻搅个不停。

    她感到很不舒服。噢,她还以为自己以前够尴尬、够糗的了。等着所有人听到这件事吧,包云妮因为带着一个捕鼠人和一只鼬鼠到阿雷斯公爵的舞会上,而被赶了出去。不管她的发音有多棒,都没有人会再将女儿送来给她指导了。

    然而他们只等了几分钟,公爵书房的门就咿呀一声地开了,一个蹒跚的老人拄着拐杖慢慢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女人。

    是福德。他比云妮的印象中更瘦且虚弱。她拿起夹鼻眼镜,仔细地端详了一下。

    他还是他,但又有些不同。她说不出他到底改变了多少,憔悴而佝偻,需要帮助他的妻子在一旁照顾他坐到书桌前,他像一袋骨头般地落进椅子里。

    “你太快放手了。”他声音洪亮地斥责她。她站在他身后,不再像云妮所想像的那般趾高气扬,而比较像是个护士。她伸手想要接过他的手杖,他一把抓了回来,然后像坐在宝座上般,将手杖横放在桌上,环顾四周。朝每个人怒目而视。

    奇怪的是,他似乎不再如想像中那样有权威,虽然毫无疑问的,他绝对拥有一些权力。只是不再像云妮所想的那样:他对她已起不了作用。

    他那干瘪的身体并没有阻止他急速发话的能力。他一见到她,怒气马上就像根棍子般撑直他的脊背。

    “你这个顽固、可憎的女孩,”他说。“就和其他人一样,想要玩弄一个老人的痛苦。哼”他环顾四周,对着所有人说话。“他在哪里,这个迈克?”他厌恶地说出这名字。

    “马上就来。”莫尔说道。

    “我已经见过他了。”老人直言道。“他走下通往舞厅的楼梯时。我在上面看到他,然后就离开了。这样已经够了,他是个骗子。”他又道:“我只要问几个重点,然后就可以把你们全扔进牢里。”

    牢里。云妮的心直往下沉,他们全都会被关进牢里。

    就在这时候,门外的脚步声让每个人的心都为之一震。脚步声接近门口,是明克;云妮听得出那种自信的节奏。脚步声离开人群,愈来愈近,然后停止,门把转动起来。

    明克走了进来,英气逼人,看起来好像可以承担任何事情。啊,这正是她所想要的。该如何得到他?该如何逃脱这一切,和他到某个地方去?

    他看着每一个人,对这场集会感到困惑。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书桌后面的那个老人身上,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

    之后,从明克的口中吐出了一个字;从他更加惊讶的表情看来,那个字仿佛是自己跑出来的,连他也无法控制。

    “老爹?”他说道,口气好像要问:老爹,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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