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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们常来。”现在提到朱德芳时,他已经能维持平静的心情。“我和她几乎走遍了这附近的每一条马路和小径,爬过这儿的每座山头,欣赏过这儿的每一个日出日落。”

    当他在诉说著往事的时候,眼中的星芒柔得可以融化一切。

    “你们一定很相爱。”她忘了刚易一再慎而重之的告诫,千千万万不可提起刚牧已逝的婚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正如刚易所料,朱邦璇才问完,刚牧的脸色陡变,原先的云淡风轻突然变得阴霾重重,口鼻问的气息也喘促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些。”

    “我们回去吧。”没等朱邦璇搀扶,刚牧就霍地起身往回走。

    “等等我。”山坡上的路面崎岖不平,即使明眼人一个不慎还是很容易摔倒,何况是他。

    可刚牧像在泄愤一样,每一步都踩得又大又急,对她的呼喊根本充耳不闻。

    她背上背著大布包,手裏还提著未吃完的食物和一把大阳伞,跑起路来笨重得跟个大婶婆似的。

    入秋以后,太阳下山得快,不过六点钟的光景,四野已经一片灰蒙蒙。

    早先的游客大多提前下山了,突然安静下来的山头感觉有些荒凉。

    “哈哈哈!”

    是谁?那笑声划破岑寂的林子,听起来十分不友善。

    朱邦璇本能的加快但放轻脚步,往前直奔。

    糟糕,有三个不良少年围著刚牧,一面取笑他,又一面不断的出手扯他腕际的手表和手指上的戒指。

    手足无措的朱邦璇俏悄拎起地上一截乾枯的树枝,旋即又想,凭她的力气怎么可能赶走这批恶少。

    情急生智,她忙掏出手机,发出简讯给刚易。

    “快点快点,自动把皮夹跟首饰交出来,老子就饶你不死。哈哈哈!”

    罢牧一身傲骨,无论那群恶少如何挑衅、恫吓,他就是昂然伫立,不为所动。

    “妈的,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他不知道我们的厉害。”穿著红色上衣,前胸印有“don’t波therme!”字样的少年,赫然摸出一把瑞士刀,准备冲向刚牧。

    朱邦璇见情况危急,自己不能再躲著不出来,忙大喝一声“住手!”

    “哟,来了个大美人,好极了。”那少年居然拍拍手,欢迎她大驾光临。“等我们洗劫他以后,就轮到你了,乖乖在那裏等一下哦。”

    “你们三个人好手好脚,不去努力工作,反而来抢劫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不觉得很可耻,很丢脸吗?”妈妈是怎么教的。

    “敢教训我们?妈的,欠揍!”少年冲过来,还没伸出手,就被刚牧一脚踢得摔个狗吃屎。

    哇,神准!

    朱邦璇以无限崇拜的眼神,叹为观止的望着他。

    “不见棺材不掉泪。”少年被惹火了,与同伴们一拥而上,拳头如雨点一样,朝刚牧的脸面、胸背直击而下。

    假如是一对一,刚牧也许勉强还能应付,但六个拳头围攻他一个,他就捉襟见肘了。

    “救命啊!”朱邦璇从没见过这等阵仗,惧怕得一下子慌了手脚,只知道大声呼救。然而,她叫得越大声,恶少们就打得越起劲。“别打了,求求你们!啊!”“啊!”这声不是她叫的,是,那群恶少其中的一人?紧接著又一个,又一个,三个人叠罗汉似的跌成一堆。

    “刚易!”朱邦璇忘情地给他一个特大号的拥抱。“快来看看刚牧,他伤得好重。”

    “我不要紧。”倔强的刚牧坚持自己站起来,两三条血注则顺著他的太阳穴直流而下,望上去好不惊心。“你受伤了吗?”

    “我没事。”咦,那三名恶少呢?趁他们没留意,竟偷偷溜走了。

    “快下山,”刚易说:“这种不良少年通常纠众成党,难保他们不会找更多同夥来帮忙逞凶。”

    罢易这人最讨厌了,说好的不准,说坏的总是一语成谶。

    他们才走了不到百公尺的路,那群恶少就追来了。这回不只三个,而是六个,新加入的三人,个个长得凶神恶煞,块头结实。

    “就是你这个小白脸,把我们的兄弟打成跛脚的?”

    罢易对“小白脸”这个形容词显然很不满意,只见他眉头高高拧起,脸色灰郁至极。

    小声吩咐朱邦璇照顾好刚牧,他勇敢的挺身走向恶少们“冤有头,债有主。直接冲著我来,不要伤及无辜。”

    “哼,落到我们兄弟手裏,要怎么处置得随我们高兴。”大块头摇摇摆摆的走向前,但只两步就停住了,两只眼睛瞪著刚易几乎比他高出半个头的身量好一会儿“兄弟们,上!”

    恶少们起先还有点忌惮,仗著人多势众,而刚易毕竟孤掌难鸣,加上他区区一名医师,又不是练家子,纵使身手再俐落,几个回合下来也已经明显处于颓势。

    打架这码子事,只要不见血,通常不会打得太不可收拾,一旦有人挂彩,跟著鲜血直流,人类本能的兽性就张牙舞爪起来了。

    随著两名不良少年被刚易的左勾拳打出四行鼻血,其他的狼犬就如抓狂般嘶吼著,打得全无章法,更不上道。

    摈棒齐飞的当口,刚易已渐渐寡不敌众,身上、脸上纷纷进出血注。

    “吃我一刀吧。”大块头手中的瑞士刀使劲朝刚易的脑门射出“砰!”竟射在一把阳伞上,接著铿锵落地。

    是朱邦璇。“你们统统给我住手!住手!不住手是吗?好,那就来打吧。”忍无可忍的她,像火山爆发,拎著阳伞见人就挥,也不管人家手上抄的都是会打死人的家伙。“我打,我打,我打!”

    多么吓人呀!罢易和恶少们无不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傻眼了。

    “六个男人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她龇牙咧嘴,骂得非常带狠。

    “有本事你们就把我杀了,否则我把你们的画像贴在大街小巷,让全台湾的人都知道你们有多可耻。”

    很呃,新鲜的恐吓词。恶少们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了好半天。

    “你是画家哦?”居然信以为真。

    “才知道。”第一次说谎,表现挺优的。

    不知是她的威吓见效,抑或恶少们觉得他们实在占不了多少便宜,几个兄弟的伤势也颇为严重,居然就那样棍子一丢,不玩了。

    呆呆的望着他们的背影隐没在山脚下后,朱邦璇才全身虚脱的跌坐在草地上。

    “谢谢你。”刚易疼惜的将她抱在怀裏“真的非常谢谢你。”

    “小意思。”担惊受伯,加上累垮了的她,一倚进他臂弯裏就昏过去了。

    “刚易,璇璇怎么样了?”受到最大冲击的应属刚牧,什么也瞧不见的他,内心的惶恐可想而知,但他仍心系著朱邦璇的安危。

    “还好。”还是别跟他说实话,免得他乾着急。“我叫阿福来接我们,你坐下来,我先帮你包扎。”

    “不用,你先看看璇璇,看看她有没有受伤。”自己明明已经非常严重了,却一颗心只悬念著她。

    罢易睇视著刚牧,仿佛从他茫然的眼瞳中,发现了昔日的光彩。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双眼仍未失明,朱德芳仍末离开刚家时,每每见到他那深邃一如汪洋的黑眸,在见到心爱的妻子时总散发出的凛凛星芒。

    罢易胸口一震:心绪激烈的摆荡著。最期盼和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是老天给他的惩罚吗?

    寤寐中,一只大掌温柔地拂过她的脸,停留在她耳畔良久。

    朱邦璇挣扎著想睁开眼,却孱弱得只轻轻地动了一下唇瓣,便又陷入深沉的昏睡。

    感觉脸颊上方传来一团热气,熟悉的味道漫上她的耳鼻,润泽的唇恶作剧似的在她容颜四周肆意游移,干扰她的清梦。

    天,他咬住她的耳珠子呐,尽管仅是轻微的啃啮著,依然令她烦躁异常。

    真的好累,四肢百骸无一处幸免,累得她想一觉不醒,至少也必须是睡到自然醒。

    蒙胧中,那调皮恍如孩童的他,一一解开她衣衫的扣子,嘴唇从脸颊、颈项,来到她白皙滑嫩的酥胸。

    “不可以。”她宛似呓语般地低回著。

    一意孤行的他,岂肯理会她的拒绝,热气缓缓地招扬而下

    朱邦璇赫然惊醒,忽地睁大明眸

    眼前哪有什么人,半个人影也无呀!

    羞死人了,她最近是怎么搞的?耳腮和手腕上的伤,将她生生地从狂野的梦境唤回,她要命地,居然仍能听到自己怦然的心跳声。

    颓然跌回枕畔,这下无论她如何困顿,却再也难以入睡。

    房门咿呀被开启,她心口竟莫名的一震,像做了坏事,怕被旁人窥见似的。

    “醒了?我以为你还在睡呢,所以没敲门就进来了。”

    他哪次进她的房间敲过门?

    手裏捧著葯箱的刚易看起来比她还槽,那张令他自傲得目中无人的帅帅脸,只能用一个惨字加以形容。

    “我帮你换葯。”

    “你该多休息的。”朱邦璇不舍地轻抚著他面上累累的伤痕,不意他竟撇过脸,不肯和她亲密的接触。

    朱邦璇讨了个没趣,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张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睁睁的望着他。

    “把手举高。”刚易冷著面孔,全神贯注只在她的伤口上,一句话也不愿与她交谈。

    换好了葯,嘱咐她一些该注意的事项后,转头就走。

    喜怒无常的老毛病又犯了吗?

    “等等,”什么态度嘛,朱邦璇想下床拦他,突地大腿外侧一阵刺痛,是她昏倒时不小心受伤的?忍著痛,她还是得把话问清楚“我得罪你了?”

    他缄默地抿著唇,脸色和目光一样冷得可以结霜。

    “跟我说句话好吗?”

    他沉凝了好久,黑眸在她眉目问停驻了数分钟,才懒懒的说:“对不起。”

    什么意思?

    不让朱邦璇追问,他大步走向房外,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只丢下一团迷雾,教她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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