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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中文网 www.114zww.com,琉璃草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地说。

    “你别太乐观。现在他们已经派出警察,封锁水路各个通衢要道,务必要找到新娘。我看,你大概连这座山都出不去了。”水龙依然愁容满面。

    湘文闻声出来,恰好听到这一来一往的对话,脸吓得煞白,扶着门框问:“警灿诩来了,怎么办?万一他们抓到你”“不会的,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宗天走过去,揽住她说:“他们封锁水路交通要道,我们就自己走出路来。我闯荡江湖多年,这一点阻碍还难不倒我。”

    他说得轻松,但湘文仍是满脑子他被擒后的惨状,表情僵硬极了。

    突然,远处有脚步声响起,而且似乎不只一人。宗天机警地将湘文推入门内。

    水龙望两下说:“是小潘啦!”

    然而,进到眼帘的,除了小潘,还有一个是他们很意外见到的人,就是三个人的师父秦鸿钧。

    秦鸿钧的一张脸非当地难看,整个嘴角下垂,很明显的火冒三丈。一旁的小潘则唯唯诺诺,一副已经被修理过的样子。

    宗天还来不及招呼,健步如飞的秦鸿钧就一巴掌过来,打得他往后退,嘴角渗出血丝。

    “我这一掌是以叔叔的身份,代替你爷爷及父亲教训你的!”秦鸿钧气愤难当地说:“我知道你偶尔爱耍小聪明,爱率性而为,但没想到你竟会堕落到去抢别人的老婆!”

    “是谁泄密的?小潘,是你吗?”宗天咬着才说。

    小潘头还未摇,秦鸿钧就说:“是你远在汾阳的爷爷通知我的,他要我阻止你做胡涂事,但我还是慢了一步!”

    “爷爷怎么可以出卖我呢?”宗天忿忿地说。

    “他不是出卖你,他是怕你身败名裂,惹来杀身之祸!”秦鸿钧暴跳如雷地说。“抢亲之说也是爷爷先提起的,他说祖上有这风俗,我才会放胆去做。”

    宗天辩解地说。

    “不要把什么事都推给别人!”秦鸿钧越过他,直指立在门边的湘文说:“你闯了那么大的祸,就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女人?”

    湘文早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手足无措,秦鸿钧的暴怒,宗天的血,把她内心已有的平静完全打破。此刻,若非宗天扶住她,她可能再也站不住了。

    “这小小的女人,恰巧是我最心爱的人。”宗天态度顽强地说。

    “你最心爱的人?那么你爷爷,你爹娘呢?亏他们养育你成人,你又置他们于何地?”秦鸿钧眼珠子都快瞪翻了“我对你真是失望透顶!本以为你年轻有为,是我们秦家的希望,哪晓得你是沉迷于女色的窝囊废,彻底的浑球,压根没有出息!”

    “不!宗天不是那种人!”湘文忍不住说。

    宗天阻止她,强作镇静她说:“师父,我今天才明白,你平日高唱民主革命,其实骨子里仍是旧社会的人。我抢湘文,是对封建婚姻的挑战,是对自由进步的一种追求;我抢亲,和打倒军阀、推翻专制没两样,绝非你所说的窝囊、浑球或没有出息!”

    “你还敢狡辩?”秦鸿钧这回气得连胡子都翘起来了,大骂:“我要你革命,是男儿志在四五,一心为国为民,但你却革到女人身上去了!若你还执迷不悟,不过是商纣、夫差、吴三桂之流的裙下人物,使叫众人嘲笑而已!”

    “你们不要再吵了!”湘文再也无法承受这些侮谩叫骂,她跨前一步,难过地说:“秦师父,一切都是我的错。宗天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都是我害他的。”

    “是的,你害他,而且会很惨很惨。”秦鸿钧把目光转向她说:“你很清楚夏家和卢督军的关系,现在事情已惊动到大帅府。巧中之巧,前一阵子浙江才发生一宗火车劫案,大家现在都把这两件事连在一块,认定土匪是同一批人。

    如果宗天被抓到,只有枪毙一条路!”

    湘文睁大了眼,彷佛听到砰砰的枪响声,腥红的血漫漫而来。

    这后果比她想象的严重得多,也恐怖得多,她不能忍受宗天的死,绝不能

    “湘文,你别听我师父的,他们绝对抓不到我!”宗天拉住她的手说。

    “我还没说完呢!”秦鸿钧的语调更冷酷“万一你被逮到,查出和我的关系,还会?鄣侥戏秸:北浞焦龀そ猩嫌渭拔髂戏蕉即来烙貌蝗菀撞耪疚鹊木治;姆:迷谖颐腔褂醒睾8魇。绕湔憬穆骄胛颐瞧挠押茫热裟惆阉米锪耍锩笠狄簿突倭艘话肓恕!?br>

    湘文挣脱宗天的手,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原封不动的将你送回去,再请你务必保密了。”秦鸿钧看她一眼说。

    “我会保密的,我死也不会说出来。”她急切地说。

    “不!你不许回去!”宗天激动地抓住她说:“抢亲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不关卢督军,不关火车劫案,更对南方政府没有影响,你不要听我师父危言耸听!”

    “看来,这位范姑娘比你还顾全局、识大体。”秦鸿钧冷哼一声说:“好!

    就说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我想,之所以成为抢亲的局面,范姑娘也非百分之百的同意。随便用头脑分析一下就知道,夏家财大势大,给范姑娘保证的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而你有什么?你带给她的不过是众叛亲离、颠沛困顿,居无定所的日子而已!我还真想亲自问问范姑娘,她愿意留下吗?”

    突然,大家都把眼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她其实不很注意后面的一段话,因为她还在想着她会一手毁掉宗天,他的美好生命,他的锦绣前程,简直似一场不绝的梦魇。

    “湘文,告诉我师父,你愿意留下,愿意吃苦,愿意随我到天涯海角!”

    宗天逼着她,眼中有狂热。

    “宗天,这是不对的。”她在他的逼亲下,几乎要化成碎片,也因为如此,她更坚定自己的立场“我不能跟你走。”

    “什么?”宗天脑中爆了一声,猛撞到太阳穴“为什么不能?我们刚才还说好的,还计划了那么多,你怎么一下子就忘了?”他人冲到她面前,表情极其危险。

    秦鸿钧忙挡在中间说:“你听清楚了,范姑娘不会跟你走。”

    “不!她会!”宗天伺机要拉湘文,秦鸿钧护着,三人形成了一个奇怪的景况。“宗天,我们不可以冲动。我不知道情势那样可怕,我不希望你死,你没有必要为我而死”在这混乱的场面中,湘文的心揪成一团,只能不断重复这些话。

    “我不会死,我只要你!”宗天叫着,几乎触到她的手臂。

    “不能!不能!我不能害你,我不能害所有的人!”她哭喊着,喉咙都哑了“你不是说过吗?大丈夫何患无妻,你就放过我吧!”

    “对!放掉她!”秦鸿钧使劲儿击退宗天伸出的手,叫道:“小潘,水龙,快给我抓住这没用的东西!”

    小潘和水龙迟疑了一会儿,但师命难违,只有扑向宗天。三人的格斗十分激烈,宗天疯狂得如受伤的猛狮,最后,秦鸿钧见情况不对,亲自出马,才将他制伏。

    “快把他绑起来,我好带范姑娘回去!”秦鸿钧气喘吁吁地说。

    一条长麻绳将宗天捆在屋旁的一棵树上,他踢着、抗议着,满嘴喊着湘文。

    她站在那儿,早已泣不成声。内心澎湃汹涌如潮,一波来又一波去。她好想冲向他,答应他的一切要求,但秦鸿钧丝毫不给她机会,手轻轻一抓,她就不由自主地随他往山下的路走去。

    “湘文!你怎么就走了呢?我费尽了历尽艰辛,你甚至连留都不留一下?

    你为什么那么三心二意!”宗天眼睁睁看着梦碎了,却追不回唤不回。他拚命地挣扎,那紧捆的绳子不停的加深他的愤怒,在动弹不得之下,他开始强力反击说:“对!三心二意!你就宁可去嫁给那个没头没脸的夏训之,因为他家财万贯,因为他又富又贵;而我又算什么?一个小城小镇的小小郎中,无法给你名利地位,无法给你华服美食,你怎么会愿意跟我呢?哈!我太自不量力了,我竟痴人说梦了那么久!”

    他放声狂笑,凄惨至极,传到湘文耳里,如刀剐心。她已经看不清楚眼前的路了,乱石一块块地来,群树一棵棵地去,歪斜的脚步,凄惶的泪水,而秦鸿钧的挟制更是回不了头的锁炼。

    “哈?”宗天又仰天长笑,绳索箝入他的肉里,血丝渗了出来,但他只觉得心底的剧痛,更大声地喊:“你根本不是我心目中的琉璃草!你只是一个肤浅幼稚、爱慕虚荣、攀龙附凤的女子!算我笨,算我有眼无珠,竟把一腔热情倾注在你的身上。去他的琉璃草,去他的勿忘我,那是天底下两个最可笑、最无聊的名字”

    一个踉跄,湘文跌倒在石堆中,手脚上渗出斑斑血迹。

    “快走!”秦鸿钧强拉她起身,说:“你走,全部的人都会活;你留下,全部的人都会死。”

    她没有一点选择的余地,不是吗?

    暮色更深,天蒙蒙地暗下来。湘文身心俱伤地走着,后面的宗天,看不见也听不见了,无声的树林更空茫,如不断下坠的洞穴,失却了所有的方位。

    在到达琉璃河前,她又摔了好几跤。当她对着渔火向晚的河面时,她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泪水及落叶的味道。

    她躺在床上,如浮游于水的船只,飘呀飘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总是昏昏沉沉的,天光及人影都很不实在。

    湘文回到杭州已三天,喧扰一时的劫人案逐渐平息,她自己都不清楚是如何熬过这一段时光的。所有的答案都是由秦鸿钧设计好的,她只有点头的份,加上适时的惊恐表情和拭泪的动作,就应付了一切。

    “我是在琉璃河畔的山路看见她的,她一个人坐在地上哭,说是迷路了,我就送她回来,没想到竟扯上了这件大案子。”秦鸿钧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至于劫匪,湘文很冷静地说:“我没有看到他们的真面目。他们掳走我以后,跑了一段路,问清我的身份,大概是有些害怕,才丢下我就溜了。”

    不管是警察所、大帅府、夏家来问,他们就像唱双簧般,一直重复这一套。

    奇怪的是,大家居然也深信不疑,这或许要归因于秦鸿钧与卢督军有私人交谊的缘故吧!

    三天过去了,湘文表面上已恢复平静,但内心仍处在深度的震撼中。那个世界浑浑噩噩的,与现实脱离,却侵占她所有的思想及灵魂。

    那个世界只有宗天,是绑在树干,愤怒狂吼的宗天!

    他骂她、咒她、恨她,句句话都刻在她的心版上,日夜响着。有时只有她一个人时,她会拚命摇头,甚至叫出声:“不!我不是那种人,我不是!”她要嫁给夏训之,并非因为夏家的权势,而是因为家人的承诺和应许。

    她要远离宗天,也非怕吃苦受罪,而是怕惹下滔天大祸,让他把生命都赔上了。

    他怎么看不清楚呢?情势向来就对他们都不利,现在尤其是险恶。

    等他想通了,终究会谅解她的,对不对?

    尽管自我安慰着,但宗天最后那几段话还是不断地浮在她脑?铩t趺椿崮兀克趺椿嵝母是樵讣薷难抵兀咳绻芄蛔杂裳瘢筛孀谔斓拿扛鼋挪剑倏嘣倮郏灰艹は嘭耸兀几手玮隆?br>

    这就是爱情吗?

    爱是地久天长,是生死相许,是柔肠结离绪,决绝仍缠绵呵!

    她由此看到己身的怯弱畏缩,她确实是不完美的,背太多包袱,受太多约制,总逃不了窠臼,飞不出那几千几百年的陈腐思想,真是可叹又可悲呀!女子真的非要守贞守节,才能安身立命吗?

    恍如被一道闪光击中,湘文突然坐了起来。贞?节?问题是,她该为谁而守呢?名义上,她是夏训之的未婚妻,但她根本与他没有感情;而她在心里爱着宗天时,又嫁到夏家,算是贞洁吗?再者,她为宗天心动心痛,愿与之双宿双飞,却在最后背离了他,算是节烈吗?

    彼全了半日,她真是两边都做错了吗?抚着心口,她再问自己一次,愿意为谁而守?几乎不用思考,心中明明白白写着“宗天。”

    那一瞬间,她的思绪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她是不能嫁给夏训之了。湘文精神大好,正要下床,范兆青却领着秦鸿钧走进房来。

    “秦师父想再给你把把脉。”范兆青说。

    秦鸿钧坐下,触到湘文手腕的内侧,扬扬眉笑着说:“脉象沉稳,眼神明亮,范姑娘康复得可真快。”

    “秦师父,你好吗?我说大家都还好吗?”她表情急切,另有所指地问。

    “很好,人人都好。”秦鸿钧点头说:“我们呃!我明天就离开杭州,今天是特地来辞行的。”

    湘文的眉毛皱了起来,宗天要走了吗?

    “我这儿有几帖安神葯,保证你好吃好睡,可以当个最美丽的新娘子。”

    秦鸿钧起身说。

    湘文正要说她不会嫁时,才发现他递过来的葯包中,夹着她为宗天绣的手帕。

    “我走了,你们兄妹俩好好保重。”秦鸿钧走到门口说。

    “谢谢秦师父,您救舍妹的大恩大德,我们永志不忘。”范兆青恭送他说。

    “哪里!这是小事一桩。”秦鸿钧笑呵呵地说。

    湘又一心都在帕子上,连道别也未专心。屋里只剩她一人时,她急忙地打开那条帕子,一样的洁白,一样的苍鹰,只是怕面上多了两行暗红的字迹,还带着血的味道。

    苍鹰从此去,不再恋琉璃。

    湘文跌坐下来,那血漫过她的眼睛,漫过她的意识,又汨汨流出新的血,成河成海,把她围在茫茫的赤红中。

    不再?什么意思?他不再爱她了吗?他不再与她比翼双飞吗?

    湘文弯下腰来,紧捏着帕子,呜咽地哭起来。她不知道人间还有如此的痛

    这回他真的要走了吗?他真的绝望了吗?

    她再看着那十个字,每一笔都是化不去的悲愤,每一勾是咬牙切齿的恨意,字字斑斑,足以绝天裂地!

    他果真放弃她了吗?太慢了,太慢了!她范湘文永远比人家慢一步,而且条条都被她走成了绝路!

    他要她时,她不敢;等她敢时,他又不要她了!

    是天意吗?是一辈子的惩罚吗?她举步想去找秦师父,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她只能站在门口,伤心地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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