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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被人注意,沿途她改换男儿装扮,同小兵一路东奔,终是安全抵达了东郡。

    曹操亲自来迎,小兵对曹操一揖,沿途带着一女子独身新路的艰险尽数不提,只道一句“子龙不负主公所托。”

    “好!”曹操倾身将之扶起,将人好一通夸,再看向蔡琰的眼神带着些唏嘘。

    “昭姬,许久未见了。”

    “曹公。”

    蔡昭姬取出由蔡邕作序的《劝学》递给了曹操,她的目光平静,未缟素、未梳妆,双眸清润如水却似山岳般沉重。

    曹操双手接过了这本书册,他打开便见到了友人的笔记,细细研读后长叹一声。

    “操已知晓,昭姬还请放心,有操在,定不让人打扰你。”

    蔡琰轻拜“昭姬,谢曹公。”

    后来曹操为蔡琰准备了一处宅院,蔡琰一人在此边撰写汉史,边为父守孝,终生不曾再嫁。

    自她手中所复原的古籍孤本不计其数,均被曹操刊印成册,并亲自作序。

    夏安然并不曾见过这位东汉第一才女,蔡昭姬一到东郡便自封门户,专心著书。

    夏安然于不久前便得到了任务完成的讯息,系统也有询问过他是否要离开世界,他拒绝了,他有想要做的事还没有完成。

    系统便不曾再劝。

    修整完毕的荀彧、郭嘉二人先后向曹操推荐了几个谋士,都是颍川出身的,一个是夏安然熟悉的戏志才,另一个就是他前几天还提过的钟繇。

    这二人按照荀彧的话来说,都是王佐之才,他们的加入很快分担了几个谋士的工作,并且解放了最近连轴转加班的夏安然。

    对于这个在荀彧、郭嘉休假后一人挺起内政的少年,戏志才和钟繇都有些好奇,双方见礼之后,荀彧为他们介绍。

    “志才,元常这是景熙,景熙,这是志才同元常,均是此次投奔主公的英才。”

    荀彧的介绍十分简单,身为谋主,他此意正是一碗水端平,并不打算给新加入的两个人多增额外定义,此态度多少也是在暗示夏安然他并不会因这二人与自己相熟,便给与更多偏爱。

    但是他暗示的对象——此时正在天崩地裂之中。

    盖因这二人方才是直接唤他的表字。

    夏安然的睫毛颤了几颤,终究是忍住了把那句“说好的我是前辈要叫我夏公呢”给憋了下去,因为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才注意到一个重点,他叫荀彧郭嘉也都是直呼表字,并不因为他二人年长便带上尊称的。

    东汉、西汉年间,人同人之间;特权阶级与平民之间,还没有建立起极其严重的等级界限。

    这个时代民见官绝对不会下跪,多半是作揖即可,除非被判定为犯罪者,或是奴籍,古装剧里面动不动就下跪的情况是从清朝开始的,别的朝代还是比较讲究跪天地,跪君亲师的。

    作深揖已经算是大礼了,在这样的朝代……官员和官员之间态度也比较随意,多半是称呼某某公或是某官衔,而像曹操的谋士们因为关系比较亲近,基本都是自己人,所以大家是直接称呼表字。

    所以夏安然这明显是被郭嘉忽悠了!

    更可怕的是,荀彧就看着郭嘉忽悠他!

    这个黑暗的世道啊!

    晚上,夏安然一边和曹纯说这事,一边搅拌着自己的酱缸,他的酱已经做了近一年了,虽然当中没少发生意外,也阵亡了几缸,留下来的没什么大问题的还有四缸。

    正常的酱油制造周期约为一年,但是这剩下的四缸到如今已经快有一年半了,已经进入了最后的熟成阶段,酱缸一打开已经能够闻到属于酱油的咸香味了。

    按照夏安然的估算再有一周就应该能榨汁了,取汁之后的酱糟冲洗一下上头的盐分就可以当做动物饲料,半点都不会浪费。

    他将盖子封好,话正说到一半,一抬头就看到曹纯的目光正盯着酱缸看,见状他忙护住酱缸“不能吃了,已经快好了,真的不能吃了!”

    是的,那半路报销掉的很多缸酱……除了一小部分是真的出了问题,大部分都是被嘴馋的两人给吃掉的。

    要说这个就得提起酱油的制造过程……其实也就是黄豆的发酵过程。

    将黄豆和麦熟制后放在一起,然后生出菌种发酵。

    酱油是这一发酵路上的最终产物,在过程中还会产生味增、黄豆酱等衍生产品。

    一开始夏安然是忘记这件事的,酱油酿造过程中需要时常翻动,让空气进入酱体促进菌种繁殖,然后就在这一过程中,他发现了这个酱的味道有一些熟悉,然后为了验证他的想法,他挑出了一些在水中化开,一闻……哎呀虽然有点淡,这不就是味增的味道吗!

    对于味增这东西,夏安然小时候是不喜欢的,但是随着年纪增长,他反而有些喜欢上了这个带着点豆腥的味道了。

    关键是味增有非常好的提鲜效果,可以完美得当做调味料来使用,事实上,日式料理里面除了味增汤以外,在很多领域都用到了味增,只不过一般人都吃不出来罢了。

    夏安然在晚上煮饭时候在汤里加了一点点的味增,他嗅不太出来,倒是曹纯一吃就皱了眉,他最后虽然什么都没说并且呼噜呼噜将一锅饭全都吃完了,但是看得出情绪并不高。

    好吧,看来曹纯也是那种不喜欢豆腥味的类型。

    夏安然对这个倒没什么执着,用完了勺出来的酱之后,就没再尝试,只是再等了几个月后,酱缸进入了熟制的阶段,酱体也已经能够闻到豆类发酵之后的浓香味了,夏安然实在是没能再忍住。

    在这个没有基础调味料的时代,他的味觉已经遭受到了极大的摧残。

    他伸出了罪恶的手,舀出了一小勺酱,舔进了嘴里。

    唔!咸!

    第一感觉是咸,为了避免原材料生出杂菌,也是因为不急的盐水的比例了,夏安然的盐便倒了多了些。

    毕竟咸了可以调开,坏了就只能重新来了,造成的结果就是一入口咸味就先声夺人而来。

    但是紧接着就是爆炸开的豆香。

    经过了发酵后,曲霉菌分解黄豆的蛋白质和小麦里面的淀粉,生成了大量的酶,不同的酶在生长过程中产生不同的作用,蛋白酶将蛋白质水解为氨基酸,这是酱油鲜味的来源。

    淀粉酶将淀份水解成糖,产生甜味,由酵母菌发酵生产乙醇,乙醇又进一步分解,产生醇酯及酚类,这就是酱油迷人香气的来源。

    而正是因为这些复杂的化学变化的不可控性,酱油就和酒类一样,每一年每一个季节制造出的都会有差异。

    但是夏安然最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真的是非常非常想念这种味道!都要馋死了!

    这是黄豆酱的味道啊!

    当曹纯翻身入夏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夏安然嘴中喊着胡瓜,眼圈发红的模样,他一愣,刚走近两步他就看到了那一缸黑黝黝的颜色特别诡异的酱缸。

    夏安然一直在捣鼓这个他当然知道,看他今天的反应……曹纯有些疑惑得问“景熙?你这是……失败了?”

    “没。”夏安然三两口将胡瓜咽下,然后他先把酱缸盖上避免自己经受不住诱惑做出错误的决定,然后他和小伙伴分享了黄豆酱沾胡瓜的吃法。

    也就是从这一日开始,他的酱缸量开始急速下降。

    豆酱实在太好吃了,而且吃起来太香,夏安然在这一刻突然领悟到了自己曾经在考场时候做饭是多么可恶的一件事,当他第一次将黄豆酱炒熟之后的那个香味,在他的心里都能和佛跳墙划等号了!

    当时他怎么会觉得这个很普通,这个是珍贵的酱啊!

    怪不得老祖宗说,酱乃百味之帅。

    没毛病,完全没毛病啊!

    因为做饭太香,夏安然根本没有偷偷吃的机会,曹纯每次都能顺着香味摸过来,夏安然甚至怀疑他能听到自己开酱缸的声音……

    应该是错觉吧,不够好在曹纯也算是钟鸣鼎食之家,在吃这一道上很有品味,常常能给夏安然提供不错的灵感,两人的关系空前紧密。

    在发生这次事件之后,夏安然已经决定将曹纯的地位提高到郭嘉之上啦!

    曹纯的目光从酱缸上移开,他跨前几步走到夏安然身侧落座,眸中带着晶亮笑意,道“奉孝乃主公谋士。景熙,那时候可还不是谋士呢。”

    夏安然将酱口封上,闻言轻哼一声,曹纯的言下之意就是,郭嘉那时候可就是身为曹操谋士的本职,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先把人给拐回来。

    夏安然是这么对庞统的,虽然目前疑似失败,但是显然郭嘉成功了,给曹营拐回来了一只夏喵。

    说到这个,夏安然忽然想起了那时候拜主公的契机,“子和,那连发弩改进可还好?”

    曹纯微微摇头,“还在研究。”

    他语音平静,面上也是不显,之前曹操得了夏安然那连发弩,极为看重,但是当他听了夏安然给他分析的优缺点后,却只得出了二字。

    正是鸡肋。

    虽然杨修此时还是个宝宝,但是曹操帐下人才济济,不过一眨眼就能得出这一结论,当然为了不伤害夏安然的心灵,这个结论还是没说出去的。

    曹纯私以为夏安然自己也非常清楚连发弩的问题,他之后还给了曹操一份改进的计划书,首要问题就是箭矢的不稳定性,其次就是射程。

    不过夏安然提出的建议是,如果制造稳定性不亚于普通弓箭的箭矢,制作成本和研发成本都太大了,受益不大,不如试着制作双发弩或是三发弩。

    夏安然这把弩箭的最大优点就在于,他的上箭速度极快。

    如今汉军和诸侯间使用的弓弩还是需要脚踩上弦,所以需要三队人轮流进行交换,一列射击,一列准备,一列上弦。如此才可保障箭矢的全覆盖,但是夏安然所制造出的弩箭排除更换箭匣的时间,每个弓箭手所耗费的时间可以说能够被忽略不计。

    曹操并不想放弃这份时间差。

    若是上了战场,这节约下的时间就太过宝贵。射程可以再改进,这份巧思却是前所未有的。

    夏安然自然不知道这其中曲折,他也只是随口一问便罢了,接着二人又聊起了关于唢呐的事。

    曹纯饮着麦茶,他听到夏安然问这个问题便微微一笑,他轻放茶盏,自袖中掏出一小巧木制长形物体递给夏安然,夏安然接过,一转就看见了上头的三角开口。他露出了吃惊的神情,然后试探性得将这小棍凑到唇边,一口气输了进去,“哔——”颇为尖锐的声音传了出来。

    果然!

    这是口哨,最原始的口哨,制作原理非常简单,在夏安然的那个时代,棒棒糖的杆子常被做成小口哨的模样,小时候吃完了棒棒糖常常不舍得丢掉杆子,就收集着。

    而因为每根杆子的音阶都有所不同,男孩子们常常收集起来按照音阶排列,互相比拼谁能吹出最响的哨子,为此不少人走上了人生第一步的改造之路。

    拿下口稍后夏安然笑了起来,他微偏头看着曹纯“这个的确小了不少。更好携带,做起来容易吗?”

    “不难。”曹纯言简意赅,他见一树叶飘飘荡荡要落到夏安然头上,便伸手为他挡住了,二人的视线便移到了树叶上,树叶已经染上了秋色,带上了点明黄色。

    夏安然心跳如鼓,方才曹纯倾身过来的举动,注视着他的黝黑眼瞳,微微带笑的唇角,都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沈戚。

    他捧起自己的那杯茶凑在唇边,心中却闪过一丝悲意,他虽记得二人间的往事,却记不得了沈戚的面容。

    可笑的是,此时却经由另一个男人的无心之举,联想到了他……

    夏安然狠狠灌下了几口茶,再抬眼时候已恢复了平静。

    曹纯的表情却反而有些怔怔,他捏着叶梗转动着树叶,目光虽落在叶片上,却并无焦距,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二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夏安然试图打破平静。

    “子,子和,这哨子做出来是为了传达口令吗?”

    “嗯……”曹纯将叶子放在了身侧,再看向夏安然的时候眸子却深沉了些,他的情绪明显不如方才高昂,只是他擅隐藏,所以夏安然并未发现看过来的视线带着探究,夏安然强打起精神,听曹纯为他解释哨子的事。

    唢呐虽好,但是实在太大件,关键时刻还需要控出一只手来,在训练中无妨,实战中却有些累赘,兵中的一士官发现了这个问题,便借来了唢呐研究,最后制出了这个口哨,后来细问下得知,这个士官自由居住在海边,知道些海螺号的原理,再看了唢呐之后才得到了灵感。

    木哨的声音虽比不上唢呐响亮,但是令小部分人马得令也已经足够了。

    倒是曹操对此格外赞赏,此时兵卒来自天南地北,将官说话都带有方言口音,更不必说兵士了,队伍第一个需要磨合的就是语言,但是若用哨音就不必,哨音可没有方言,竹哨被系绳后挂于将官脖颈处,将官可以便动作边吹哨,极为便捷。

    而唢呐被善乐之人拿去谱曲,做了军乐器用。

    “军乐?”夏安然听到这里终于生出了好奇“是怎么唱的?”

    曹纯沉默了片刻,启唇在他身边唱到:

    “大风起兮云飞扬。”

    ……

    ……

    他唱的铿锵有力,仿佛铺面而来的就是战斗号角之声,正是刘邦的《大风歌》,词曲虽简单,听了却让人热血沸腾。

    而且这是汉人最熟悉的一首军乐,传唱度极高。

    夏安然有些吃惊于曹纯选了这首作为军乐,他原以为会选《无衣》,转念一想就知道为什么了,曹军以匡扶汗室保卫皇权为目的,用西汉开国帝皇刘邦的词做军乐,以抒发心愿再合适不过。

    同时,一句安得猛士,在此时用来更像是在询问当今各自为战的诸侯,汉室尚存,猛士何在?

    他心中有些感叹,就听曹纯继续唱了下去,却换了一曲音调。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夏安然的双眼慢慢瞠大,他猛地转头看向了也在看着自己的曹纯。

    “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后者见到他如此反应却慢慢笑了,他口中不停。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

    夏安然猛地站起走到了他的身边,眸中光芒闪动。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曹纯微微笑着,又唱了一遍“何言,子,与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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